Egalmoth之歌 (92)

狩猎行辕建在埃瑞德威斯林山中的一座森林边上,这座全由木头建造起来的行宫虽然低矮,却十分宽大。窗户都是由彩色水晶嵌成的,房屋前面有井架和两排马棚,周围是一排排整齐的皮帐篷,东方尚未放白,帐篷前面的篝火依然非常明亮。篝火周围是一群铠甲鲜明的精灵战士,有的在擦拭手中的长矛,有的在检查长弓,还有的在忙于收拢那些绳网,另有几个仆从正在烧烤大块大块的野牛肉和鹿肉,显然是在准备早饭。

Egalmoth慢慢踱出帐篷,使劲伸了个懒腰。清晨的林涛和带着松树香气的清新空气让他十分畅快。Anneri还在睡觉,他舍不得吵醒她,所以决定自己出去走走。凭心而论Egalmoth真不想待在这里,好不容易出门一趟他要处理的事情多如牛毛,却不得不跟着他们慢悠悠地消磨时间。但这又有什么办法呢?这是至高王的一番好意,况且Anneri玩得挺高兴的,Egalmoth也就把它当作度假,心平气和地等待狩猎结束。

他在树林里慢慢走着,天渐渐亮了,阳光像一条条小溪似的流着,在树木之间弯弯曲曲地向下流,在路畔草地上汇成一个蜜黄色的湖。嗒嗒的马蹄声泛起金色的涟漪,原来是Maedhros在让马热身。Egalmoth有点好笑,这位铜脑袋王子的死党有了未婚妻,他也不可避免的落单了。转念一想,怎么他自己的老伙计Duilin就从来没有这种失落感呢?看样子脸皮厚真是一种优点呀!他自顾自地开心,全然忘了当时他还有个光棍弟弟Enerdhil和Duilin抱团。

“你躲在这笑什么呢?”Maedhros让马儿信步走到Egalmoth面前,居高临下注视着他。

Egalmoth笑着向他们行礼:“早上好,殿下。”

红发王子稍微张望了一下,问道:“Anneri呢?怎么没跟你一起?”

“我没叫她,自己出来走走。”

“Telper说在内佛瑞斯特早上别想找到Anneri,是这样吗?”Maedhros忍着笑意着揭Anneri的短。

“哎。”Egalmoth故意做出为难的样子,摇着头说:“自从她母亲怀孕后我每天都向一如祷告一次,足足祈求了一年,终于有了这么个丫头,自然得娇惯些。”突然Egalmoth意识到自己是不是有点哪壶不开提哪壶,赶紧把嘴闭上不说话了。

好在Maedhros并不在意,他语调轻快地冲Egalmoth说:“我祈祷过六次,没一次有用的。”

“不过男孩没什么不好,至少出门的时候不用花几个钟头干等着他们梳妆打扮。”

“但是你得花更多的时间收拾他们的烂摊子。”

这话有道理得叫人没法回,Egalmoth顿时被顶得没词儿了,他后退了一步,然后做出个告饶的手势,“您说得太对了,殿下,我想起来Anneri的弟弟还有几顿揍存在那没打呢。”

Maedhros所特有的高傲矜持的微笑消失了,露出真正愉快而得意的笑容。他身手矫健地跃下马背,Egalmoth自觉上前帮他牵住战马,跟随在他身后约一步的位置侍奉他漫步于清晨的山林胜景之中。Egalmoth对目前的状况很满意,他对铜脑袋王子的敬畏感逐渐减淡了,相反他觉得他挺亲切的。

他们顺着山坡往下走了一小段路,来到一片长满色彩绚烂的浆果的灌木林,Maedhros顺手采摘了一小段挂满果实的枝条拿在手里把玩,然后说:“图纳山王宫后面有一小片峡谷,里面长满了这种浆果,你知道吗?”

Egalmoth摇头说:“那是王宫范围,我不能去。”

“Írissë小时候就喜欢去那里采摘浆果,然后假装是各种点心分给我们。”他说着把枝条递给Egalmoth,认真地看着他的眼睛说:“我们必须津津有味地把它们都吃下去,要不然她就会哭。”

Egalmoth举着那串果实,心惊胆战地瞥了一眼,这东西虽然没毒,但味道苦涩得连马都不吃,做白公主的哥哥还真不容易。“咳。”他清了清嗓子把内心的惊惧掩饰过去,“公主殿下如今已经是一位厨艺精湛的女士了。”

“是啊,她送来的东西是世界上最美味的珍馐。”

彩虹领主愉快地说:“公主殿下费了不少功夫,她研究了大量药房和食谱,里面最稀有的一味药草取自明霓国斯王宫花园,是Artanis公主殿下帮忙拿到的。”他这话越过了界线,Maedhros极为反感别人知晓他的伤痛,更不用说惊动了本就关系疏远的堂妹,尽管那是出于一番好意。

Egalmoth似乎并未体察到红发王子的不悦,滔滔不绝地继续说下去:“您知道由于和魔苟斯的长期对抗,辛达精灵在医术方面是强于我们诺多的。公主殿下敏锐地意识到这一点,于是有了提升我族医术的想法,Artanis殿下非常支持她的研究,提供了许多珍藏于明霓国斯的秘典和药草。因着公主的努力,刚多林的医者取得了令人瞩目的成绩,我离开家的时候他们已经开始编纂白城医典的初稿。在对魔苟斯旷日持久的战争中医术的进步是极为重要的环节,白公主真是汇集了王室三大家族的力量做了一件泽被同胞的大好事呀。”

不知道为什么,Maedhros望着口若悬河的Egalmoth觉得他不止是嘴在动,简直全身上下都在动。没想到那句足以触怒他的话被Egalmoth一开口就圆了回来,非但把小妹对他的照顾吹嘘成惠及后世的伟大功绩,还暗示他乖乖喝药就是对小妹事业的鼎力支持,顺道堵住了他想要推辞的嘴。一通马屁拍得滴水不漏,让擅于思辨的Maedhros一时竟无话可说。这小子滑溜溜的就像条鱼,怎么就那么讨厌呢?

“你可真会说话,Lord Egalmoth。”淡漠,厌烦的神色重又浮上红发王子的眉宇。Egalmoth意识到这次是糊弄不过去了,于是他正色道:“殿下,或许这话不该我说,白公主始终将您的感受放在第一位,除了我的家庭,她从未向他人透露制作这些药剂的目的。抱歉,我今天太无礼,说得太多了。”

“无妨。”Maedhros十分大度地表示这事过去了。“Íressë在那个封闭的环境里还适应吗?”

“您不用担心,公主过得很充实很快乐!”Egalmoth说这话的时候脸上堆满了他那副永远能使大多数人喜爱的明朗笑容。

这下子顺眼多了,Maedhros憋着的那口气总算消了,他重新上马,准备回去。Egalmoth闪到一旁让开道路。Maedhros想了想突然明白了什么,他问Egalmoth:“是不是íressë要你来提醒我应该试着和辛达取得联系?”

彩虹领主深深鞠了一躬,什么都不说,只是脸上的笑意更浓了。

“喂,小子,回去告诉她我亦有此意,你以后有什么话直接说!”Maedhros说完就骑马走了。

Egalmoth望着他高大的身影消失在树林深处慢慢收起笑容,“你猜错了!”他自言自语地耸耸肩膀,不过Maedhros如果能有这个意识是好事,毕竟和魔苟斯的战争是残酷而艰苦的,必须把所有光明一方的力量团结起来。

慢慢走回营地,Anneri已经收拾好了,正在和匆匆赶来的信使交接各个商社送来的信件,在她脚边的草地上放了一大片装满铜管的箱子。“Atar,你看,有那么多。”小丫头撇着嘴直犯难。Egalmoth漫不经心地说:“积攒了好几天当然多了,今天把它们处理完。”

“噢。”尽管Anneri很想去打猎,但她也知道商社的工作是第一位的,任何想要偷懒的想法都会招来Atar的一通训斥,更何况她也有将来要好好执掌商社的自觉,于是老老实实在帐篷外收拾出一个处所开始埋头苦干。她的工作有这么几项内容:先是通读这些信件,然后把它们按照重要性进行分类,她会试着回复那些不太重要,或者一直在跟进的事情。就那些重要的信件给Atar过目,并且说出自己的意见。

有了Anneri这个小助手我们的彩虹领主可算是轻松咯,他让仆人在女儿身边的树上栓了个吊床,自己蹦上去躺着晃来晃去。Anneri一边读那些絮絮叨叨的信件,一边不停用眼睛去瞟她那个不务正业的爹,一副敢怒不敢言的模样。Egalmoth好像没看见女儿的不满,又叫仆人拿来一大盆坚果,他把盆子放在肚子上,抓起一枚坚果往天上抛,然后用嘴接住,嚼完了再丢一枚,再用嘴接住,来来回回,眼花缭乱,玩得不亦乐乎。

“Atar!你烦死了!你怎么像个老爷似的不干正事?”Anneri终于忍不住向她老爹抱怨。

“我本来就是领主老爷!”Egalmoth不为所动,吃了半天坚果他觉得渴了,吩咐女儿:“把甜酒递给我。”

“我还是领主家的小姐呢。”Anneri白了他一眼,就不给他拿酒,于是仆人把杯子端给Egalmoth。彩虹领主喝着酒,慢条斯理地说:“你不是小姐,是小伙计。”

“我不是!”

“你就是!”

“我不是!”Anneri这会声调已经快高到天上了。Egalmoth只好赶紧哄她:“好好好,你不是,你是我的心肝宝贝。别把那封信扔一边!”

“哎?你晃得那么厉害也能看见写什么啊?”

“谁叫你Atar我是最有名的弓箭手呢。”

Anneri拿着信仔仔细细又读了一遍,上面尽是些矿石价格涨涨跌跌的数字,没什么特别的。“这封信怎么了?”小丫头还是不懂。

“啪!”一粒坚果结结实实打在她的后脑勺上,Anneri捂着头叫了一声,“讨厌!你又打我。”

“笨!”Egalmoth说,“早告诉你信件要连着看,就学不会。”

“你这样打我才会变笨。”她揉揉脑袋,又把信读了一遍。“不对啊,不是加税了,铜矿石为什么会跌那么多?”

“因为两伙矮人打起来了呗,上一封信上不是才说Mikhen发现了一个新矿场,我猜怕他独霸市场Nisoos打他呢。”

“哦。”Anneri把信放到需要关注那一堆里面。

Egalmoth不晃了,他直勾勾盯着女儿看,“你就‘哦’?”

“莫非我们要囤货?我总觉得我们一出手他们就联合起来了。不如等他们谁撑不住了来求我们再做决定?”她把期待答案的目光投向父亲,只见他两眼望着天空,脸上没什么表情。Anneri眨巴着眼睛,只好硬着头皮问:“Atar,不对吗?”

Egalmoth双手交叉垫在脑后,索性把眼睛闭上,过一会才从喉咙里嘟囔出一个词:“然后?”

“然后我们帮他?”Anneri现在已经完全不确定自己的思路对不对了。

“Anneri,你记住,不论谁来求助都必须答应,然后等他们真正快要耗尽的时候再出手。”

“可是,如果他破产了怎么办?”

Egalmoth摇头说:“你不要小看这两家世世代代的积累。”

“那么说我们要利用这次争斗咯。”Anneri低着头想了一会突然两只手在空中一拍,高兴地大声说道:“啊!我知道了!我们要的是能相互制约又要依赖我们的矮人矿主,不是去扶持一个可以控制全部货源和我们抗衡的大老板!”

“哎哟,我的大傻丫头总算明白过来了。”领主老爷抓了一颗栗子,“奖励一个。”

Anneri张开嘴,Atar准准地把栗子丢进她嘴里,父女俩嘻嘻哈哈傻笑了一阵又开始工作。商社事务非常平稳,几乎没什么需要操心的,未来的商社老板Anneri处理起来就快许多,即便如此等她把它们全部读完已经快到黄昏了。Egalmoth走到女儿背后,亲了亲她的头发:“做得好,辛苦了。”

这时候森林深处很远的地方,响起了浑厚的号角声,林中空地这边也回应了一声弯号角的尖叫声,然后留在狩猎行宫的精灵们纷纷向四周散开,让出行宫门口一大片开阔空地。伴随着沉重的马蹄声和猎犬的吠叫狩猎队伍回来了,很快空地上堆满了猎物。

“哇,他们猎到那么多大野牛!”Anneri兴奋地拍手叫道。

突然父女俩眼前一花,一匹白马闪电般来到他们面前,至高王端坐在在上面微笑着问Anneri。“有那么多大野牛,你为什么不和我们一起去呢?

“日安,陛下!各位殿下!”他们赶紧鞠躬行礼。

“小糖果你为什么不去打猎呢?”Fingon已经跳下马背,他发辫里的金丝在夕阳下闪闪发光。

Anneri微微低下头回答:“因为我还在学习商社事务中,所以我们没有去。”

“急什么啊?”有谁嘟囔了一句,他们一起抬头望去,原来是Maedhros,他的视线直接越过Egalmoth投向小丫头,“你还那么小耽误一天怕什么?”

Anneri看看父亲,露出个促狭的笑容,故意粗声粗气说:“你连贪玩都改不掉又怎么会进步呢。”那斜睨的目光,不悦的神色,严厉的口吻和最后表示不屑地一挥手,将Egalmoth的模样学得惟妙惟肖,在场所有王室成员被逗得笑了起来。

“小丫头……”Fingolfin慈爱地拍了拍她的头,“Egalmoth,放Anneri一个假吧。”至高王如是说。

做父亲的忙不迭地答应:“是的,陛下。”

突然小王子Celebrimbor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他高高兴兴的邀请Anneri:“嘿,晚上和我们一起玩牌吧。”

“我?”Anneri露出为难的样子,“我可以吗?”

“没关系,你就做我的小助手吧。”Maedhros冲她一扬头,表示事情就这么定了。

Anneri怯生生望向父亲,Egalmoth笑了笑吩咐她,“好好侍奉殿下。”

此时他们还不知道小王子的邀请是针对Anneri量身定做的一场阴谋。在Celebrimbor眼里牌桌上的大伯正应了那句话“牌技不高,脾气不小”,他的手不方便,每次都抓侄子当差帮他拿牌,要是赢了就一个劲吹嘘自己英明神武,要是输了的话就喋喋不休抱怨Celebrimbor不中用。因此今天下午他们商量着要打牌时小助手Telper就一脸生无可恋。突然Anneri看热闹的身影进入他的视线,Celebrimbor一看大小长短正合适,就她了!于是飞奔过去非要邀请Anneri和他们一起打牌。

红色头发的Ambarussa和他们的二哥走在后面,走过Anneri身边时双双看了她一眼,然后对Maglor说:“为什么Russandol那么喜欢这个野丫头。”

听到“野丫头”这个词,Anneri毫不示弱地白了他们一眼,从鼻孔里大大地哼了一声。Egalmoth低声呵斥她:“干什么!”Anneri只好撅着嘴躲到父亲身后。

眼看着双方还记得小时候打架的仇呢,Maglor忍不住好笑,他摇着头故意打趣说:“你们还不知道我们的大哥,只要有小姑娘和他玩,能把我们六个都打包扔了。”

“七个!”走在前面的Maedhros突然回头对他们说,顺便还指了指Telperinquar。

“切~~~”他的兄弟侄子一起嘘他,Fingolfin和Fingon在边上哈哈大笑。

在牌桌上和至高王面对面坐着,身边还围绕着各大王国的君主,Anneri紧张得手都在发抖。“只是玩嘛,别害怕。”有了Maedhros温和的安慰她的心定了下来。今天Anneri的手气着实不错,一上手就拿了堪称无敌的好牌。然后她举着牌,让Maedhros把它们都打出去。一连几局他俩都赢了,在面前堆了一大堆金币。年长的红发王子玩得兴高采烈,可Anneri却觉得如坐针毡,好几次她想要提醒他别那么出牌,但又不敢,急得抓耳挠腮,扭来扭去。终于,在Maedhros想要出一张牌时她再也忍不住了,一下子把牌全部合起来不让他拿。

“哎?怎么?”Maedhros吃了一惊。

Anneri小声说:“不要!”

“为什么?”

牌桌上实在没法解释,Anneri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只好把牌藏在背后涨红了脸,拼命摇头说:“就是不该要!”

好好好,Maedhros向来对小女孩都很纵容,再加上出牌的思路被打断这一局他也就放弃了,索性说道:“你来打吧。”

“好。”尽管答应得怯生生的,Anneri打起牌来可真是胸有成竹,她重新调整牌的顺序,然后就合起来攥在手里,打了四轮都没有出牌,连Maedhros都有点着急了,在一旁催她该出了。

“沉住气。”她小声说。

好吧,Maedhros被她说的有些窘迫,只好闭上嘴坐在一旁。难得看到他如此吃瘪,他的三个弟弟忍笑忍得全身都在发抖。可惜他们很快就笑不出来了,Amrod出牌之后Anneri顺手压过了他,然后用一连串眼花缭乱的花牌打得全场瞠目结舌,等她出完最后一张牌,就连Fingolfin都没法再保持雍容华贵的王者气度了。“丫头,你太厉害了吧?”

Anneri吐了吐舌头,还有点不好意思,“都是坐在陛下对面当Maedhros殿下的助手我才能拿那么好的牌呢。”说完她开始兴致勃勃算账:“陛下三倍,王储殿下十二倍,Maglor殿下十二倍,Telpe殿下十八倍,双胞胎殿下六十四倍。两位殿下,给钱吧……”她嘻嘻坏笑着朝红发双胞胎伸出手。

臭丫头!他们气得七窍生烟也没什么办法,只能乖乖把金币推到Anneri面前。Maedhros看着那堆金币,还没从震惊中回过神来。“你可以算那么精准?”

“牌好就可以呀,Atar教我的,牌好的时候靠算,牌不好的时候靠骗。”小丫头得意洋洋地向他们透露了Heavenly Arch家打牌的秘诀之一。

“他……他连这种事情都教给你?”

“对呀,我还不会说话Atar就抱着我教我玩牌,我记忆里最早的数字都是水晶牌上的点数呢!”

一如在上,Egalmoth到底是个什么样的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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