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搬到刚多林,除了如“夏日之门”此类节日之外这座隐秘的城市不曾发生过什么大事。冬日下过第一场大雪,它像被符咒镇住似的,凝固成目前这个样子。偶尔有少数使者带着使命回到城里,传达与各大领地互通的重要消息。巨鹰在空中翱翔,护卫着这座钻石般的城市在冬日的阳光下熠熠生辉。
刚多林城北的广场是非常有特色的区域之一。才华横溢的设计师Penlod布置了这么一块令人难忘的漂亮的空旷场地。在它的边沿上形成一个半圆形的,是一片装饰着五彩缤纷宝石壁画的住宅和Lord Egalmoth家壮丽的建筑。这一切都笼罩在倘拉登峡谷的蓝色穹隆之下。一年到头这个贝壳形的广场除了一些摊贩和稀稀落落的行人外,始终是空荡荡的。环绕它的那些精美建筑似乎在那里沉睡。
Egalmoth所统领的Heavenly Arch家是一个规模庞大、人数众多的家族。他们当中大多数成员分散在贝尔兰地区各大领地的商社,驿站和店铺中,负责管理Egalmoth所掌握的各项产业,维持刚多林城的经济体系的正常运转,所以留在城内的族人并不算多,主要是需要照顾幼子的女性和她们的孩子,还有领主自己的卫队,珠宝公会的工匠以及由于种种原因必须留守的成员。
尽管人手不多,Egalmoth却从未放松过对族人的培养,他需要为商社源源不断输送优秀的战士和经营者。因此Heavenly Arch的年轻孩子们除了要接受必要的商业教育还需要参加严格的军事训练,而训练地点就选择在这个风景秀丽的广场。
今天,冬日的寒风从遥远的北方呼啸而来,任你衣袍三重也是寒彻入骨。遥遥鸟瞰,Heavenly Arch家的少年卫队在小广场上列成整齐的两个方阵,步兵的盾牌长剑仿佛一道冰冷的铁壁森森闪光。旌旗飘摇,剑光闪烁,这些少年静如山石,清一色的黑森森的面孔,没有任何杂乱声息。久经战阵的Turgon一看就明白,仅仅凭纹丝不动地屹立于寒风之中这一点,Egalmoth是下了大功夫的。
一名身材颀长,满头灿烂银发的姑娘站在队前,高声宣布:“全体注意了!卸下面甲,向陛下行礼!”广场上响起整齐清脆的铿锵振音,全部揭开铁皮面甲,骤然现出大片明亮的面孔,随之而起的是整齐划一般的高呼:“陛下万岁!”
Turgon 肃穆地向场中军阵招手,然后微微向Egalmoth点点头,彩虹领主大声发令:“训练开始!”银发姑娘深深鞠躬,紧接着对卫队吹响一个精致的银号角。年轻的战士戴上面甲,摆开架势练了起来。
他们操演的是Heavenly Arch家最基本的战斗队列,三名战士为一组,战斗中相互保护,将大队奥克分割为十几个小块进行搏杀。每遇到奥克最擅长的单打独斗,就有精灵战士前后包抄而形成三打一。假如奥克围住一个三人队,外围就有两到三个三人队杀来解围。如此结阵而战,紧密配合,取得局部上人数的优势,从而达到全歼敌人的目的。这种打法简单实用,其核心在于纪律和服从,不逞个人之勇,坚守集体之阵,电光火石之间迅速变换队形,使敌人难以攻克。要达到这一目标这些少年卫队的孩子们必须在经验丰富的战士带领下接受严格训练。
很显然,广场中央负责指挥的银发姑娘很能担负起这一重任。她是Egalmoth兄弟在澳阔隆迪血泊中救下的孩子,他们经历了种种磨难将她带到中洲,并养大了她。Egalmoth给她取名为Elenisil,因为他抱着她踏上中洲土地时第一次看见月亮在群星中升起。成年后的Elenisil一直跟随Egalmoth在商路上战斗,成长为一名战功卓著的战士。她的性格也深受Egalmoth的影响,平日里是温和有礼的女孩,一旦带兵训练她就变成了令人望而生畏的统领。她态度严厉,对问题批评得一针见血,因为冥顽不灵被她无情惩罚甚至逐出卫队的大有人在。经过她严格的调教,这些平日里精力无限、嘻嘻哈哈的小孩子已经隐隐有了些精锐的意味。
Turgon观摩了一会这群娃娃兵的操练,不禁笑着感叹道:“你捡到Elenisil时她还是个抱在手里的小娃娃,如今也能带兵了。”
“是呀,时间过得真快。孩子们都长大了。”Egalmoth附和道。
“你这小规模结阵打法很有意思。很少有将领这样重视队形和战阵。”
“这也是逼出来的法子,商社御敌通常都处于劣势,单打独斗是不行的。等三角队形操演娴熟之后还有五人队,七人队,加上长剑,强弓,长矛等各种武器的配合,等他们都学会了才能作为商社学徒投入工作。”
“不管是谁都能在你这里发挥最大的价值,这是你的优点。”
“这也是您统御有方呀!”
“你拍马屁的水准有所下降嘛,过去那些云淡风轻,不着痕迹的恭维呢?”
“尊敬的陛下,正如您超凡的智慧所教导我们的,在任何时候作为臣属,一句实话比千万句恭维更加重要,我只是忠实地执行了这一点。”Egalmoth满脸堆笑,“您愿意去喝一杯吗?我猜蓝山冰酒应该醒好了。”
“Egalmoth?”Turgon意味深长地瞟了他一眼。“我听到一个传言,他们说你在家喝酒都要得到Ríndes的允许,否则绝对不敢碰酒瓶。是这样吗?”
“哪的话?一定是Glorfindel故意损我的谣言!在这个家里我的意志不可动摇。”彩虹领主说的斩钉截铁,Turgon忍着笑并不理他,转身就走,Egalmoth只好忙不迭地追上去在前面引路。
Lord Egalmoth引领着刚多林之王进入广场地下的堡垒。这里如同矮人的矿坑,向地下挖得很深,到处是高耸的廊柱,以大理石、孔雀石为材,镀金柱顶,线条优美的柱身。每一块墙壁都刻着比实物更亮丽的釉彩浮雕,描绘了贝尔兰地区的山川地形,这幅地图所临摹的蓝本是Egalmoth几十年来游历经商的心血结晶,其精确度曾受到多瑞亚斯那位学识渊博的亲王Celeborn极高的评价。高高的穹顶之上满是珍珠宝石点缀而成的星辰,时值隆冬,组成美尼尔玛卡星座的明珠熠熠生辉。
“好大的气魄!”Turgon慢慢踱着步子,打量着这座璀璨而巍峨的地下堡垒。“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这星辰会随着季节轮转不停变化。”
“确实如此,陛下。”Egalmoth平静地笑着说。“在星穹下读书学习曾是我的梦想,我想把这里建成一个图书馆,以您的名义送给城里的孩子们。”
Turgon觉得惊奇,“这是你的一番好意为什么要借我之名义呢?”瞬间他恍然大悟:“噢,我明白了,你在打王室藏书的主意。你安排人去藏书室抄写复制就行了,要全部送你我可舍不得啊!”
彩虹领主得偿所愿,笑嘻嘻地鞠躬说:“感谢您的慷慨,这边请。”
“真小气,故意把我领到这里,我不答应就不请我喝酒。”
“怎么会呢?只是走这条路比较暖和。”Egalmoth说完就领着国王沿着一条地下长廊径直往起居室去了。
虽然室外寒风刺骨,Heavenly Arch家的大宅依旧温暖如春,这是Egalmoth的习惯,不管什么时节他都喜欢穿着轻薄的衣服在家里蹦来蹦去,只要屋子里稍微凉一点他就嚷嚷个没完。Ríndes被聒噪得实在受不了,索性在建造新居时修造了四个大炉子,一到冬天里面烧的是特制的银碳,那火红里透着青,没有一丝烟。Egalmoth老爷倒是心满意足了,可就苦了家里的其他成员,在室内穿夏装,出门换冬装,穿穿脱脱麻烦得要命。
仆人为国王和领主打开大门,一阵热气迎面扑来,逼得Turgon倒退半步。“你也太夸张了!”刚多林之王皱眉道。
“作为诺多工匠,就是应该穿着短褂挥汗如雨呀!”Egalmoth好像什么都没注意到,热情地侍奉他把厚重的外套脱了,然后自己也手脚麻利地脱掉外套,果然里面只穿了一件工匠的短褂。Turgon看看他再看看自己的羊毛长袍真是说不出的奇怪。他本想叫Egalmoth把窗户打开透透气,却发现那个大房间已经被穿着漂亮薄裙子的姑娘们征用了,只好作罢。这是常有的事,不论是Ríndes也好,Aredhel也好,都喜欢用最漂亮的房间做她们的事情,至于Turon和Egalmoth这样的一家之主只能靠边站。
“日安,陛下!”Ríndes领着女儿行礼,那边金发的小公主已经像一头快乐的小鹿奔过来了。“Atar!你们真慢!”她给了父亲一个大大的拥抱,故意把手上的面粉蹭了老爸一脸。“Atar!”这边Anneri也跳将过来把沾满面粉的手糊在她Atar脸上。
“快跑!”两个小姑娘手拉着手拔腿就跑。
“小坏蛋!”两位父亲一起追上去,他们嘻嘻哈哈围着Aredhel和Ríndes跑,把面粉撒得到处都是。
“喂!别闹了!不要浪费呀!”Aredhel慌乱逃出是非之地,大声数落他们。“怎么还像小孩子一样?”
“好好好,不闹了!”Egalmoth忙招呼仆人来帮大家梳洗,过了好一会才有空从一只沉甸甸的水晶圆酒瓶里斟酒。
“我们为什么干杯?”Turgon问。
Egalmoth坐到他自己那张扶手椅上,此时他的妻子和白公主正在为Maedhros调配饮料,而她们的女儿在烤小饼干。Egalmoth略微一想,说:“为了刚多林成最了不起的四位美食家!”
“说得好,为了刚多林成最了不起的四位美食家!”于是他们干了一杯。仆人打开一扇落地窗,冰凉的空气涌进室内,Turgon这下觉得舒服多了。他端着酒慢慢踱到姑娘们身边,东瞅瞅,西看看。“这些都是给爷爷的?”他低头亲了亲女儿的金发。
“是的呢,Anne的主意,我们把刚多林做成饼干图案给爷爷和大伯送去。”小公主高高兴兴地说。“Atar你也来!”
“好!”
Egalmoth放下酒杯也想去帮忙,被Turgon拦住了。“这是做给我Atar的,不要你!”彩虹领主吃瘪的样子逗得大家哈哈大笑,他索性转个身去帮忙配给Maedhros的饮料。Ríndes和Aredhel分配给他的任务是往他们做好的药里面倒蜜露和果汁,调成不同的口味。他把这些坛坛罐罐里的液体混在一起,突然坏心眼儿地想要是他往里面加点怪味道一定很好玩。他正在胡思乱想之际突然感受到Turgon的目光,他朝他看过去,Turgon眼睛盯着桌上苦涩的橡果粉。Egalmoth忙摇头,想是这么想,放他一万个胆子也不敢。Turgon气得轻轻跺了一下脚。
Ríndes悄悄和Aredhel交换了眼神,白公主说:“又要做什么坏事啦?”
“没有,没有,哪能呢!”Egalmoth忙不迭地否认,在另外一边Turgon简直绝了,专心致志捏着面团,好像什么也没发生。Egalmoth再次吃了一个大亏,也不敢说什么。但是他很快发现他的这位国王居然是一位技巧娴熟的面点师,他只是几下就把彩色面团拼在一起,做成了栩栩如生巨鹰的模样。
“哇!Atar你好棒啊!”
“陛下太厉害了,做得真棒!”
两个小丫头的欢呼让Turgon笑了,他脸上浮现出那种扬扬自得、莫测高深的神态,他在狩猎时赢了Finrod时就是这个神态——眉毛向上挑,眼睛也斜着看Egalmoth,把嘴一撇。“作为一名诺多精灵,这只是雕虫小技。锻造,雕刻,建筑才是真功夫。作为诺多的国王,我自然要精通这些技能,才能起到表率作用。你说对不对,Lord Egalmoth?”
“您说得对!我的陛下!”Egalmoth毫不犹豫地响亮回答,可是他心里酸溜溜地在想:不就是做饼干,有什么了不起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