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乎没有什么人能从卡兰希尔的盛怒下全身而退,Egalmoth不仅做到了,还把卡兰希尔打得哑口无言,更过分的是在他归家养伤的途中派人顺手把冒充他的强盗所盘踞的堡垒占为己有,并且在门口立了块牌子宣示白公主对这个堡垒的所有权。Heavenly Arch家的领主脸皮之厚,手段之绝让人瞠目结舌。在这个寒冷的冬季,彩虹老板成了贝尔兰地区商人中最传奇的人物,任何人想要和他起争执都得掂量掂量自己的本事。商人间纷纷流传就没有Lord Egalmoth搞不定的事!
这……其实也不尽然。Egalmoth眼下就遇到了对手,就是那个打着他招牌抢劫的Gillion!自从跟着Egalmoth在萨吉里安冒了一回险,他就对彩虹老板佩服得五体投地,打定主意今后就是要跟着Egalmoth做事。然后这小子死皮赖脸一路紧跟着Egalmoth回到内佛瑞斯特。Egalmoth简直烦透了,赶了他好几次也没有结果,只好回到家大门紧闭把他关在外面。
在Egalmoth养伤的日子里Gillion每天都在他家大门口转悠。Heavenly Arch家的精灵谁都不理会他。于是他把主意打到了对门的飞燕家。他在两座宅邸之间的街道上蹿下跳,和所有人搭讪,试图拍所有人马屁,搅得整条街都不得安宁。
“谁能相信伟大的Egalmoth被一个小贼堵在家里出不了门。”Ríndes正在往他伤口上敷药,蜘蛛的毒液就是这点麻烦,伤口总在渗血,老好不了。但Egalmoth毫不在意,躺在家里睡大觉别提多舒服了,他现在一点也不想去王宫里听差,更不想去参加满是繁文缛节的王室活动。
“这不正好?省得你整天说我不在家。”
“别动!”Ríndes结结实实在他屁股上拍了一巴掌,制服了他。
“你又打我。”Egalmoth撇着嘴哼哼唧唧地抱怨着。
“谁让你捣蛋。”Ríndes口气轻快。
“我又不是Anne,不许这样说我。”
“有的时候她比你懂事多了。好了!”缠好绷带她又在他屁股上拍了一巴掌。
“哎哟!”Egalmoth夸张地大叫一声,仆人们心领神会地立马收拾好药品退了出去。Egalmoth故意撅起嘴来等着老婆来亲。
“傻瓜。”Ríndes轻轻在他唇上吻了一下,顺势揪住他的耳朵,“起来出去走走吧,别整天躺着了!”
寻常冬日,环绕梵雅玛的重重山峦总是被云雾缠绕,此时大雪初晴,红日高照,云雾尽收,银白色的山峰清亮亮地显露了出来。Egalmoth被老婆揪着耳朵来到室外,清新的空气也使他的心情雀跃起来,夸张地张大嘴深深吸了几口略带咸味的空气,他突然觉得口中一凉,赶紧呸呸呸吐出来,原来Ríndes乘机往他嘴里塞了一个小雪球。
Ríndes像小女孩那样笑嘻嘻地转身就跑,Egalmoth跳起来就去抓她。她像头欢快的小鹿在花园中跳跃、奔跑,好几次Egalmoth快要抓住她时都被她灵巧地一转身躲开了,她一边跑还不忘摇动树枝,让积雪落得Egalmoth满头满身,欢乐的笑声在风中飘散。Egalmoth索性跳过灌木抄近道赶在前面,只用一只胳膊就将她抱了起来,像一道闪电那么快,她吻上他的唇。他们觉得紧贴的皮肤间血流得很快,周围是一片寂静,树上圣洁的积雪在金色阳光下发着光,一阵微风拂过,细雪从树叶上飘下,声音轻灵,空中有鹰的尖啸声。
Ríndes像藤蔓般缠在他身上,他们都被蜜糖般的爱包裹浸透了,甜蜜的,深邃的爱情。生活中的阴影给爱情的气息一扫而空,他们一边亲吻,一边说了些无头无尾的、欣喜欲狂的话,只有在需要呼吸时才短暂停止。他们互相拥抱,不大说什么,一瞥一视,一举一动,一个微小的表情变化就会使他们沉溺在幸福里面。笑眯眯的双眼都在说着:“我爱你!”
这位美丽端庄的辛达女子在Egalmoth生活中占了多重要的地位!他在卡兰希尔面前陷入昏迷,几分钟之内,他什么都看不见,什么都听不见了。在一片令人眼花缭乱的闪光、斑点和阴影交织在一起的混沌中Egalmoth真真切切地听到了曼督斯的召唤。然后Ríndes抓住了他,Egalmoth猛得睁开眼睛,急流似的血在身上奔腾,无名的力在胸中激撞。他什么都明白了,Ríndes——他心爱的妻子——不知何时在他身上下了一个极为高深的治疗法术,在他濒临死亡时分享她的精灵之力,生生将他拉了回来。Egalmoth好几次鼓起勇气想要谈论这件事都被她岔开话题,于是他识趣地把嘴闭上,他们就这么对付过去了,只是Egalmoth又钻入另外一个牛角尖,除了每天陪伴在她身边他再也想不出该怎样做才能更好地回报她。
夫妻俩手挽手在萧索的花园里散步,他们发现了世间万物的光华,冬日的阳光无限温柔,清冽的寒风中的柔情,海浪隐隐的歌声,这是他们长久以来所忽视的。整个梵雅玛,白色的屋顶璀璨光华,坚固的墙垣,弯曲的街道都那么亲切可爱。紧接着破坏这美好梦境的家伙出现了,Gillion正探头探脑透过大门栏杆往花园里张望呢。Egalmoth的好心情顿时烟消云散,他哼了一声气的拂袖而去。
内佛瑞斯特的弓兵主官Duilin将军在室内装潢方面的品味和老友Egalmoth截然不同,按照他的话说实在看够了对门的珠光宝气,因此在装修他的婚房时摒弃了诺多精灵喜爱的宝石、黄金、白银,更多的使用稀有名贵的石料和木材,配以精巧的设计和雕刻,打造出一间简朴而优雅的爱巢。
太阳已经完全隐没在海平面下,寒冷的风再次呼啸,香喷喷的饭菜已经上桌,只是府邸的主人还不见踪影。Indilme和Egalmoth一家都在用餐的花厅等他。花厅中央那座玫瑰色的喷泉在喷水,散发着紫罗兰的香气,水流撒在翩翩起舞的精灵少女雕像上,发出富有节奏的乐律。这是Duilin费尽心思送给新娘的礼物,(好吧,Egalmoth始终想不明白Duilin非要把喷泉弄到室内干什么,他觉得住房就应该干燥温暖。不过Egalmoth也没好意思说自己的意见,否则小气的Duilin将军一定会和他没完没了。)
“不等了!真是的,每天都这么磨磨蹭蹭的!”Indilme呼啦一下站起来,气愤地嚷着,“我们先吃!一点也不要留给他!”
Egalmoth哈哈大笑,“那么快就进入妻子的角色了!”
“这世上只有你一个受得了他!”Indilme瞪了他一眼,气鼓鼓地吩咐仆人开饭。
Enerdhil坐好了也乘机奚落Duilin:“你还不知道他,要是魔苟斯打到门口了他都能睡一觉再起来迎敌。”
“你们也不会说说他。总是该吃饭的时候出去玩,该出去玩的时候睡觉,该睡觉的时候吃饭,没一个对在点上。”
“不敢,不敢。”Egalmoth摇头晃脑地说,“万一我死了还要靠他照顾我老婆孩子呢。”
话音未落Egalmoth脑袋上就被老婆用银汤匙结结实实敲了一下,“那么多吃的还堵不住你的嘴,胡说什么呢?”
“哎,你们这些男人呀。”Anneri摇着头,满脸都是不屑一顾。
“又说我坏话!”Duilin的声音伴随着寒意飘进花厅。Anneri一听马上就改口了,“Duilin叔叔是他说的。”她把手一伸,直接指向自己的亲叔叔。
Duilin刚想说什么就被老婆的埋怨打断了,“也不知道早点回来。”
“都怪他咯。”Duilin使劲去推Egalmoth,“你什么时候把门口那个弄走,我都进不了门了。”
“跟我有什么关系啊,我又没叫他蹲在那。”
“可是这样行吗?外面那么冷,我看他好像饿了一整天了。”Indilme十分担忧。
“要不我一会带他去工坊,明天再打发他走?”Enerdhil出了个主意。
“你们谁都不许理他!人人都来堵门口我哪受得了。”
“Atar你不要那么小气嘛……”
“我小气?”Egalmoth把眼睛一瞪,用前所未有的严厉口气教训女儿:“这小子满脑子都是怎么投机取巧,收下他只会坏事,你是商社的继承者,连这点都看不出来将来怎么经营?你也该动动脑筋了,别什么都等着我教你!”
“哼!”Anneri涨红了脸,她飞快地拿了满满一盘子食物撅着嘴就往外走。
“Anneri你去哪?”
“我自己去动脑筋!”说完她端着盘子就跑了。
Ríndes气得把勺子都扔了,撞得银盘子丁零当啷发出很大的声音。“好好吃饭你撒什么疯呢?你马上去把外面那个混账东西赶走,日子都快过不下去了!”
“我才不去!”Egalmoth只顾着往嘴里塞扒拉食物,瞬间他面前的盘子就被Ríndes抢走了。
“你去不去?”她嚷道。
“我就不去!”彩虹老板也怒了。
“哎呀,好了!好了!干嘛为了一个小贼弄得鸡飞狗跳的,吃饭!”
府邸之内的风波Gillion自然是不得而知,他现在瑟缩在Heavenly Arch家围墙外一处避风的角落。冷风卷来阵阵雪花,Gillion解开斗篷里裹着的厚毡衣服,穿在身上,再把斗篷在下领处系紧,把风帽兜过头,拉到前面,挡住扑到脸上的雪花。Gillion花光了身上所有的钱,饿了两天肚子,无处容身,无路可走,他的心情沮丧极了,宛如黑暗中模糊的幽灵。Gillion突然疲倦得厉害,最近一次又一次的失望彻底将他压垮了,他感到他再也提不起勇气来了。
微弱的灯光穿透了黑暗,接着,神迹就降临了。Anneri端着一盘子食物,手里提着一盏小灯穿过街道走来。他眼看着她走近,既不惊慌也不好奇。他已超越了奇怪或害怕,他用刚才盯着Heavenly Arch家大门的那种干巴巴的空泛目光望着她。Anneri在他面前停下来,她那双琥珀色的眼睛仿佛看透了他的灵魂并且了解他的痛苦。她的样子并不陌生,几天前这位性格暴躁的小姐就领着好几个城中贵族家庭的男孩子追打了Gillion整条街,最后被Swallow家族的领主夫人所阻止,因此Gillion打心底里害怕她。
Anneri走到他面前,此时她的样子和打他那天男孩子的装扮截然不同,她穿着一条刺绣精美的红色羊毛裙,乌黑发亮的水貂皮斗篷几乎遮住了她的腿。浓密的卷发用一根缎带束到背后,露出了她那轮廓优雅的下巴、小巧的耳朵和白白的脖子。Anneri举着灯瞅了他一会,抬起穿着漂亮小皮靴的脚踢了踢他,“让开点。”她说。
Gillion诚惶诚恐地站起来让开位置,Anneri把灯和盘子都放在地上,自己坐到他刚才坐的位置,“坐下,一起吃。”Anneri下命令的口吻和神色简直和她父亲一模一样。Gillion打了个寒颤,小心翼翼坐在一堆积雪里,犹豫着要不要去拿盘子里的食物。诱人的香味强烈刺激着Gillion的神经,他太饿了,本能最终占了上风,他狼吞虎咽地埋头狂吃起来。他一直吃到连盘子都舔得鋥光瓦亮,然后被噎得直翻白眼。Anneri递给他一小瓶葡萄酒,被他一口气喝了个底朝天,这才心满意足用脏兮兮的袖子擦嘴巴。
“咦~~~真恶心。”Anneri掏出一块手绢扔给他。Gillion捡起来擦了擦嘴,手绢上昂贵的熏香气味使他清醒过来,赶紧双手捧着手绢还回去。
“我不要了,你拿着吧。”Anneri连忙摆手说。
Gillion觉得自己脸红了,他低下头小声说了句:“谢谢您。”
“都怪你,害我被Atar骂。你为什么非要缠着我父亲?”
他用一种服输的口气说:“对不起,到底是哪里错了呢?”
“全都错了,他不喜欢这样,没有人喜欢这样。”
“我想为他效力。”他说,他的脉搏都随着这个想法加快了,“我很久以前就有这么想了。”
Anneri抱着胳膊,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神情,“那么你会什么呢?你是铁匠?珠宝匠?战士?或者有别的什么技能?”
茫然无措的安静笼罩着Gillion,他只是个农夫的儿子,虽然一直被人称赞有聪明的头脑,但好像还真没有什么特别的技能,他本想说自己是战士,可一想到他连几只蜘蛛都对付不了,还害得Egalmoth受了伤,他就说不出口。
“那Atar为什么要雇用你呢?你心里就知道你自己,丝毫都不为别人着想。”Anneri站起来居高临下看着他,她认为他是个大傻瓜,这一点Gillion还不至于蠢到看不出来。“去旅店把手绢拿给老板看,就说是我叫你去的,天亮以后回家去吧,老老实实找个工作谋生。”说完她高昂着头就往家走,留下Gillion独自坐在积雪里。他低着头想了一会,很快就站起来匆匆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