Julian和Hall合力抬着一个大纸箱从二楼下来,箱子很重 ,顶部敞开着 。硬纸板陈旧不堪 ,已经因潮湿而有些破损 。Inge跟在他们后面,不断弯腰捡起从破口掉出来的东西。
“把箱子放在哪?”Julian问妹妹。
Inge打量了一下被塞得满满当当的客厅,指着茶几旁的过道说:“就这吧。”
纸箱里摆着许多盒子 。有些盒子里放满了古老的硬币 ,不仅有德国的硬币 ,也有欧洲许多国家的硬币 ,还有很多来自美国的,有些硬币上刻有雄鹰的标记 ,三个人仔细研究了一番 ,从 1 8 9 2年到 1 9 4 8年的硬币都有 。另一个盒子是用木头制成 ,紧紧地关闭着 ,一把黄铜钥匙插在盒子上的锁孔上 。这只盒子很精致 ,而其他盒子都是硬纸壳制成的雪茄盒 。这只木盒看上去很昂贵 ,这令他们感到好奇 ,Julian轻轻地拧动了那柄小小的钥匙 。盒子稍稍坚持了一会儿 ,伴随着咔哒声 ,盒盖打开了 。盒子里放着许多军功章 ,都是德国的勋章 。其中的一些带有NZ标记 ,还有些则刻着十字 、宝剑或雄鹰 。许多勋章上都刻有日期 ,从 1 9 3 9至 1 9 4 4年都有 。兄妹俩被自己的发现惊呆了 ,以前他们从未见过这些东西 。
Inge从盒子表面翻出几张照片,年轻时候的Ecthelion正在和XTL握手。
“我的天啊!爷爷居然见过他?太不可思议了。”Inge惊奇地说道。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你看十字勋章的橡叶饰,这个得由XTL亲自颁发。”
Thomas Hall打开一本制作精良红色皮面的奖状,却发现上面写的是:“以德意志帝国及元首的名义授予Egalmoth Rademacher上尉第68枚骑士十字勋章。”
“这么说这些勋章不是爷爷的?”
Inge白了哥哥一眼说:“看在上帝的份上Julian你就不会睁开眼睛看看。”说着她拿起下面一本奖状,这次写的就是Ecthelion的名字了。他们一样一样检视这一大盒勋章,发现里面所有的东西都是两份,即便是当年的新闻简报两个人都紧挨在一起。
“他们取得了同样的成就,你知道要拿到双剑饰是非常困难的。真羡慕啊,这是多么好的一对朋友。”Thomas来德国前狠狠恶补过一阵二战历史,很清楚这些勋章的分量。
“我倒是希望他们是和平年代普普通通的老百姓,他们的友谊就能持续更长了,你们看,爷爷把Rademacher先生的所有东西都留着。”她拿起纸箱底部的一大瓶玻璃珠展示给他们。
“好吧。”Julian揉了揉鼻子,想把感动的表情掩饰过去。“这是什么?嘿,你看!”他在一个笔记本里发现了一张照片,两个稚气未脱的少年穿着崭新的军服意气风发的笑着,旧式摄影柔和的灯光显得他们的五官更加漂亮。
“哇,爷爷好帅啊!”
“那是自然,我们都继承了他的好基因。”
此情此景却让Thomas Hall有些难过,这两个大男生怀揣着崇高的理想加入军队,如果知道将来发生的一切会不会后悔?但人生就是迷雾中的冒险,你永远不清楚将会面对什么。就如同他和Lützow 一家人的偶遇一样,令人兴奋不已。
“我们早点发现这些东西就好了,爷爷能有足够的时间向我们讲述他的故事。”Inge坐在那里,翻着一本老相册,感叹时光流逝带来的哀伤使她变得抚媚动人。“究竟发生了什么才能使他们的友情铭记一生?”
Julian说:“那个时候的人感情都很真挚。”
“任何太容易得到的东西都不会被珍惜,如果是现代,爷爷可能发个帖子就能认识Rademacher,然后……”Inge耸了耸肩,“他们的兴趣很快就会转到别处,就不联系了。”
“Lützow 先生看见这些东西不会太难过吧。”Thomas Hall比较担心。
“不会,爷爷可是像钢铁一样坚强的人。赶快收拾好,明天就可以直接问他了。”
他们把老爷爷的收藏分类摆好,迫不及待地等着第二天的到来。
Thomas不知道Lützow 一家早餐打算吃多少 。他只知道 ,不等最后一口饭菜被咽下 ,桌上的盘子都被清理干净前 ,故事是不会开始的 。他能想象到 ,自己坐在Lützow 先生身边 ,看着那一切的发生 ——尽管那些故事仅仅存在于老先生的脑中 。终于 ,桌上的最后一个盘子被撤走了 ,他们站起身 ——不光是走向客厅 ,也是走向过去那段历史 。
“噢,你们找到这张照片了。”Ecthelion拿起他和Rademacher的合影,“我们刚18岁,他长得很好吧,他们常说要是戈培尔想要找宣传画的模特儿,那他脑海里一定浮现出我和Rademacher的脸。”
Thomas Hall却发现个很有意思的事实,于是他问:“对于一名潜艇兵来说他的个头太大了吧?”
“哈,其实除了吊床之外没什么能阻止他成为最好的潜艇兵。”Ecthelion笑着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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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人的见面的确有些戏剧性。傍晚时分Ecthelion站在了人声鼎沸的月台上,基尔他以前来过几次,每次都只在港口附近活动,他曾无数次眺望停泊在港口的军舰,站在飘扬着的蓝色舰艏旗和锚链旁,望着炮塔、三脚桅杆和重重阳光中的桥楼,尽管它们都是在凡尔赛条约苛刻条件下仅存的破烂,但还是让年幼的Ecthelion震撼不已。爸爸曾经告诉过他不要小看这些老旧军舰,德国海军的种子始终蕴藏在里面,总有一天会重新萌芽,让蒙尘的德意志重新焕发荣光。
当海军一直是Ecthelion的梦想,但真正来到这里总不像十分真实的,现在他必须踏出第一步,找到他的引路人。
1931年第一个月各方面的情况都是暗淡的,连天气都是如此,天色暗沉,街道上吹过一阵来自波罗的海的大风,再加上悬浮在基尔空气中的尘埃和废屑,风沙扑面。Ecthelion捏着皱巴巴的信封,拖着沉重的步伐,夹在刚刚下班,蜂拥回家的人们中间去找信封上的地址。
Ecthelion看到多不胜数的穿海军制服的人在两边人行道上来来往往,于是思绪又兜到了见Rademacher这件事上来。他们之间通信那么久,却从来没有相互交换过照片,“不知道他是什么样子呢?”他胡思乱想地走着,最终来到一幢特别破旧的建筑门口。
“好吧,就这里了……”Ecthelion走了进去,这是个什么联谊会的宿舍,墙上挂着积满灰尘的锦旗和奖杯,砖砌的壁炉照旧是堆满了冰冷的木柴灰烬、水果皮、香烟盒和香烟头,壁炉架上放着一位基金捐助人的肖像,只是经过这么多年烟熏火烤,变得模糊暗淡。两个年轻人在乒乓球台上乒乒乓乓,球来球去,几张破旧的沙发上坐着一些消磨时间的看客;刺耳的爵士乐震得四壁颤抖。
与此格格不入的是有一位衣冠楚楚的海军军官正在和一个大个子男生说话,Ecthelion瞥了他一眼就向旁人打听Egalmoth Rademacher的消息,这个地方看上去好像已被一些高中生接管,他们脸上稚气未消,长满粉刺,年轻得有些出人意料,其中一个雀斑最多的,向Ecthelion自我介绍是此处分会的主席。
“你最好等一下,他有客人。”雀斑主席说着朝海军军官和大个子男生那边一努嘴。
在Ecthelion的幻想中他的朋友是个瘦弱而苍白的男生,因为他总能从字里行间感受到他的孤独和脆弱。看到Rademacher真实的样子着实让他大吃一惊,这家伙身高体型足足比他大了一圈,虽然在军官严厉神情的威压下一直低着头,但可以清楚地看到他脸上倔强的表情。
这个……一万个念头在Ecthelion脑海中飞旋:他们在讲什么?看那样子军官很生气?该不会参军的事吹了吧?他忐忑不安地等着,好像过了一个世纪那么长,军官终于站了起来,Rademacher也跟着起来,军官双手扶住他的肩膀低声讲了几句话,Rademacher抿着嘴唇,坚定地摇了摇头。军官无可奈何地长叹一声,轻轻拥抱了他,然后就走了。
咳,Ecthelion定了定神走上前,尽可能地压抑住自己激动的,用一种随随便便的口吻打招呼:“你好,Egal……”仿佛黑暗中点燃了一根火柴,Rademacher那原本暗淡的目光一下子变得明亮起来,他用双手捂住脸慢慢弯下腰去,等他直起身子望向自己时Ecthelion确定在那双眼睛里看见了秋日的晴空。
Rademacher吐了吐舌头做出一个俏皮的鬼脸,然后说:“我们终于相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