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部 家族的余晖
第一章
妓院里充满了厚厚的蓝色烟雾,一个穿着大红裙子的娼妇正在舞台上搔首弄姿的唱着庸俗下流的歌曲,台下一群喝的烂醉的大兵,在大喊大叫。Glorfindel早就习惯于小姑娘们羞涩而又爱慕的目光,可这样赤裸裸的被一群淫荡的娘们上上下下、从头到脚死盯着打量还是头一次。他手足无措的索在角落里,左右被两个涂脂抹粉的半裸女人夹住,她们吃吃笑着将他的手放到自己的乳房上:“小家伙,第一次来?”
“咳,嗯……”Glorfindel浑身僵硬,口干舌燥,丝毫不敢动弹。“我,这个……”另外一个女人的手轻轻摩挲着他的大腿,慢慢的,慢慢的摸向他的下身。“喂……”他手忙脚乱的推开那女人。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教导大队的主官贝尔少校和地勤主管格拉夫上尉狂笑起来。他们都是Egalmoth亲密的老朋友,因此对Glorfindel格外关照,关照到逛妓院都带着他。
“你以前都没来过吗?”格拉夫大笑着说。
Glorfindel面红耳赤的坐着,眼前的景象使他大为震动,他出生在一个严肃虔诚的天主教家庭,每天早上保持着轮流朗读圣经的习惯,他们兄弟之间在星期天甚至连纸牌都不玩。如今眼前乌烟瘴气环境,勾起了赤裸裸性生活,放浪形骸的同床共枕,这种种丑恶的幻像。Egalmoth是不是经常这么干,那么Ecthelion呢?Duilin呢?还有爸爸……想到自己一贯崇拜的父兄竟然来这种地方和一群妓女在卧榻上喘息、胡闹……太令人难堪了!
“小伙子,放松点……”穿蓝裙子的女人爬上了他的大腿,把满满一杯酒递到他嘴边,Glorfindel满心厌恶,但他不能扫了几位长官的兴致,只好吞下几口并不想喝的酒。场面变得越来越下流,贝尔喝了一大口酒,抓过一个女人作势就吻下去。格拉夫把头埋在她们奶白色的大乳房间不住的吮吸,疼痛和刺激让妓女们连连呻吟。实在看不下去了,Glorfindel站起来,借口说去上厕所。
“你给我站住!”贝尔一把抓住他,醉醺醺的凑到跟前,喷着酒气说道:“你他妈和Egalmoth一个德行,没出息……”
“他……他不和她们玩?”Glorfindel扭扭捏捏的问。
“玩?他要么低着头喝酒,要么一本正经的跟姑娘们讲笑话。”
“一本正经的讲笑话?”
“对,像训话一样,他自己从来不笑。然后就没人理他了。”
噗,Egalmoth可真无聊。
铛铛铛铛铛铛,一阵急促的敲击声让大伙都安静下来,有人推开了唱歌的娼妇,站到扩音器前面:“注意啦!注意啦!现在,为新近骑士十字勋章获得者,我们的战争英雄,老霍森菲尔德欢呼!”
当兵的统统站起来,高举酒杯,齐刷刷的高呼:“Hurra!Hurra!Hurra!”一个烂醉如泥的家伙在掌声中被人架上了舞台。他揉了揉脸,擦掉残留在嘴唇上的呕吐物,含糊不清的开始说:“安静!这里是妓院!”然后打了一个惊天动地的嗝儿。他摇晃着酒瓶子继续说:“今天,我们在这里……为……我们……伟大的……元首……第二伟大的……帝国元帅……干杯!他们以高远的战略眼光,一切都在他们掌握中……仅用……仅用……思维……”
贝尔立马跳起来,抄起一瓶香槟对准站在舞台边上的妓女阴部就喷,那女人尖叫着提着高跟鞋追着贝尔乱打,所有人大笑着起哄,在下流的叫骂声,口哨声里贝尔一边跑一边喷。乘着混乱的当口,格拉夫和其他几个人七手八脚把霍森菲尔德拖走了。
“你别乱说话行不行……”
“难道不是实话?我给你说……还不如……我中队里……那只猴子……”格拉夫一把捂住他的嘴。
“看在上帝的份上,闭嘴!!!”
霍森菲尔德醉眼惺忪的看向Glorfindel,歪着嘴笑,“老爹,…原来是你……”说着一下子扑到Glorfindel怀里哇哇吐了起来。
“哎哟!”Glorfindel哭笑不得的看着格拉夫。酸臭的气味熏得他快吐了。
“快快快,去洗洗!”他们架着霍森菲尔德,领着Glorfindel奔去卫生间。冰冷的水冲在Glorfindel的衣服上、裤子上,风一吹冷飕飕的。“靠,搞得我像尿裤子。”他没好气的瞪了霍森菲尔德一眼。
“别这样,他是功勋卓著的老兵,只是现在天天酗酒。”格拉夫拍了拍他的肩膀,“再说了,这点事算什么呢?”
确实是这样,Glorfindel觉得脸上发烧,他过去帮忙把不省人事的霍森菲尔德扶回去。
大堂里乐声大作,开始跳舞了,贝尔搂着刚才被他欺负的女人在跳狐步。Glorfindel百无聊赖的准备坐下,隔壁一桌的喧闹吸引了他的注意。一个姑娘被几个军官围着上下其手,她尴尬的笑着接待他们,笨拙的跟他们喝酒,抚弄他们的下体,在接吻时痛苦的闭上眼睛。Glorfindel很难受,他觉得那姑娘不过十五六岁,却浓妆艳抹的装成大人的样子服侍一群禽兽。于是他想做点什么。
“嗨,把这妞借我一下怎样?你们今天所有酒我请客?”
“哇,大少爷就是大少爷……”
“那我们不客气啦!”
“我要点最贵的……”
“你们放开喝吧,好好玩。”Glorfindel说着把那姑娘往怀里一搂,就走向舞池了。
他们俩别别扭扭的跳舞,他和她舞艺一样不怎么高明,但她明显放松下来。Glorfindel有一张牧神般的脸,像融化了的阳光一样灿烂的金发,即便是脏污的军装也掩盖不了的健美身材,他规规矩矩的搂着女孩笨拙的转圈,这一切都让她感到高兴。
“您第一次来这里吗?”小姑娘问。
“是的,我刚从前线调过来。”
“您真了不起。”
“我?”Glorfindel天真的笑了,“我只是个新兵。您应该年纪很小。”
“我……我……十八岁了……”
Glorfindel不置可否的笑了笑,他刚想再说点什么,突然砰的一声枪响,大厅顿时陷入一片黑暗,现场充斥着巨大的嘈杂声、手枪的射击声与弥漫的烟火,有人高呼:“德国已死!”然后又是两声枪响。Glorfindel本能的把舞伴往怀里一带,护着她就趴在地上,有人尖叫着跑来跑去,差点踩到他的头,紧接着十几个强光手电筒的光柱射了进来。Glorfindel借着光线看到曾经整洁的屋子变得混乱不堪,所有的桌椅都被掀翻靠着墙作为路障。之前开心玩耍着的军官们都躲在桌子后面等待着末日的来临。
“请镇定!是有人自杀了!”闻讯赶来的宪兵们大声安抚着所有人。Glorfindel战战兢兢的扶着女孩爬起来,霍森菲尔德的尸体就在他面前,鲜血混着灰白的脑浆沽沽的顺着太阳穴上那个大洞流淌出来,他瞪着眼睛,咧着嘴,仿佛在对这个荒诞的世界进行最后的嘲笑。格拉夫瘫坐在尸体旁,目瞪口呆的盯着霍森菲尔德,满头满脸的血迹。
Glorfindel怀里的姑娘嚎啕大哭,一边哭她一边在说:“这个世界它完了,这个世界完了……”
第二章
苏军第56军在克里瓦索沼泽地建立的―西―东两个桥头堡,对纳尔瓦的防御构成了最大威胁,党卫军第3装甲军曾几次试图将之铲除,但均告失败。拔除克里瓦索桥头堡的任务在3月交给了Ecthelion。除了大德意志师装甲团之外,他还将得到第11步兵师的支援。从理论上来说这算是Ecthelion第一次独立指挥一个师作战。得到这一命令,Ecthelion非常兴奋,他终于迎来了施展抱负的机会。为此他花了将近20天进行准备,甚至在西桥头堡附近的森林里组织了一次演习。就在一切顺利进行时,北方集团军群司令部来了一道命令,将霍尔雷恩的装甲战斗群配属给他助阵。
大喜过望的Ecthelion出于对战功卓著前辈的尊重亲自赶往霍尔雷恩的指挥部商谈作战事宜,没想到却被后者晾在一边干等了三个钟头。Ecthelion怒气冲冲的拂袖而去,临走时也不知道怎么的,他顺走了桌上的一张古老的黑胶唱片。他的专车在公路每转一个弯,就展现出一幅幅宏伟的景色:山头的村落、绿色山坡上的农庄、沿山而上的果园。汽车嘎嘎作响,开下一段陡坡路,Ecthelion脸色阴沉沉的盯着飞驰而过的景色,西方堆积的黑云很好的反应了他现在恶劣的心情。
“他是不服气由您指挥!过去就是这样,势利极了……”副官愤愤不平的话Ecthelion一个字也没听进去,此时他正盯着唱片发呆,原本应该写着名称的标签纸破旧不堪,上面龙飞凤舞的写着霍尔雷恩的名字。“哈,真够小气的。”他悻悻的想。突然一个灵感像闪电一样击中了他,“巴克尔,你说俄国人很怕霍尔雷恩吧?”
“确实是这样,俄国人都很怕这个疯子,每次侦查到他的战斗群都会调整部署重兵应对。”
“这个56军是不是跟他打过?”
“对!据说他们在库尔斯克就跟他打得两败俱伤,然后一直也没在他身上捞到好处。”
Ecthelion开始笑,笑得副官莫名其妙背后发凉,“阁……阁下……”
“没……没事……”Ecthelion摆摆手,想要控制自己,不过一个没忍住又笑了起来。他拿起唱片翻来覆去的看,突然说:“巴克尔,发电报通知霍尔雷恩于3月24日主攻西堡。”
巴克尔大吃一惊,随后他马上会意,“不过霍尔雷恩会全力配合我们吗?”
“这不重要!”
Ecthelion也没有把希望寄托在霍尔雷恩身上,在此之前他一直在为怎样达到奇袭的效果而伤透了脑筋,霍尔雷恩给了他绝佳的机会。截获那封电报以后俄国人立即抽调兵力在西堡后面重组,试图将之诱入包围圈,一举歼灭。Ecthelion自己则隐蔽在霍尔雷恩的光环下面,乘俄国人重组还未完成的混乱突然发起突袭。
3月23日凌晨1点,Ecthelion矗立于装甲集群最前面的一辆IV号坦克上,他不住的低头看表,过不了多久天就要亮了,炮兵营向他报告说他们做好了开火的准备,大范围的弹幕射击即将开始。第2营的舒伯曼上尉突然快步朝他们走来,支支吾吾地说道:“刚才躲在散兵坑里的时候,营长就在我边上,俄国人的一枚迫击炮弹飞来,把他的整个脑袋都炸飞了,恐怖极了!现在该是我们开火还击的时候了,我们要求对敌人的目标进行瞄准。”
“不行!计划不变,回到你的位置!”Ecthelion断然拒绝了他的要求。
尽管指挥部不断被各种各样不幸的消息所笼罩,但一切都在按部就班的进行,炮兵连已经进入到了作战位置,并完成了火力点的布置,炮兵观察员也及时和指挥部取得了联系,弹幕射击将在1分钟后开始!耳机里炮兵指挥官开始数数……最后10秒钟,1、2、3、4、5、6、7、8、9——开火!
只听一阵阵低沉的炮响过后,一颗颗炮弹应声出膛,呼啸着掠过头顶,朝敌人的阵地飞去。大约10分钟的炮火准备过后,德军向克里瓦索西段桥头堡发起了进攻。Ecthelion的指挥坦克在另外两辆IV号坦克的护卫下一马当先向冲在最前面,这一举动得到了所有装甲兵和掷弹兵的敬意。
斯图卡全程护送他们前行,但战场上丛林密布,飞行员很难准确判断出敌我双方的态势,就在Ecthelion催促战斗工兵跟上时,一枚炸弹被投在了德军前进道路的中央,险些将他连同坦克一起炸上了天。他只好叫停了空中掩护,命令部队在没有空军配合的情况下继续猛攻。为了使步兵推进更加快速,他甚至命令他们暂时脱掉冬装,按作战单位集中并做好标记,等部队抵达目标时装甲运兵车立即发还衣物。
他这种搏命式的打法获得了成功,24日凌晨大德意志师装甲团突破了敌人的防线在霍尔雷恩指挥的502重装甲营的配合下完成了对守军的合围。接下来便是长达四个小时的绞肉式激战,对手的多次反扑造成了第23步兵团很大伤亡,Ecthelion只好派元首卫队营把他们替换下来。
就在这当口,敌人出乎意料地从河岸处发起了进攻。土黄色的钢盔从洼地处伸出时,德军士兵才发现了这些进攻者。第一波次的敌人被两挺重机枪凶猛的火力刈倒,后面的人立即缩回到洼地里。接下来发生的事情令Ecthelion毛骨悚然:他真真切切地亲眼目睹了苏军指挥官对他们的部下实施的毫无人性的对待,他真的很同情这帮可怜的家伙,由于德军两挺MG42机枪在50米距离上猛烈的火力,俄国人几乎没什么机会冲出他们隐蔽的洼地,更别说对Ecthelion所在的小丘发起进攻了。他们听见苏军政委用凄厉的哨音迫使他的部下们向前冲锋,仿佛他操控着一群疯狗。只要一看见他们的身影,德国人便立即开火,任何一个敢于跳起身冲出洼地的俄国人根本无法向前多冲一步最多两步便被子弹击中。而活着退了回去的士兵则像动物那样遭到了斥责和辱骂。
苏联的政委或指挥官疯了吗?也许他只是担心自己的性命不保,他不可能不知道自己已经落入了一个陷阱中,等到天亮后,他就再也没有逃脱的机会。他是不是打算用牺牲手下士兵的方式来牵制住德国人,这样他便可以在夜色的掩护下偷偷逃生?但是死亡正等待着他,不幸的是,也正等待着那些可怜的红军士兵。
“喊话叫他们投降。”于心不忍的Ecthelion想给他们最后一次机会拯救自己。但对方给了他们一梭子子弹作为回答。“好吧!”Ecthelion派出喷火坦克担任扫清残兵的任务,在烈焰和爆炸过后只留下了一片满目苍夷的焦土,连着几个小时,带着恶臭的黑烟升入空中,污染了空气。黑烟与空中飘动着的白云相融合,携带着被烧焦尸体的残渣越过广阔无垠的乡间土地。
第一阶段目标达成,他命人向莫德尔元帅报告他们已经攻占西段桥头堡,正在肃清残敌。电文刚刚口述完毕,被押解着路过的俘虏当中蓦地冲出一个彪形大汉,他从一名士兵手中夺取了一把冲锋枪并开始射击,没人知道他抢了哪一个士兵的枪,因为好几个人应声倒下,他们的枪卡嗒卡嗒地落在地上,但其他的俘虏来不及捡起地上的枪来大干一番,Ecthelion拔枪就打爆了他的头。周围的士兵狂奔过来不停地把子弹射进那个俄国人的躯体,他倒在血泊中,手中仍旧紧握那挺冲锋枪,鲜血在他土黄色的军装上不断流下来。俘虏们狂吼着扑上来,被三十多支枪一起扫倒。愤怒的士兵围着他们疯狂扫射,把他们的身体打得满是窟窿,可能有一百颗子弹打进了这些已经没有生命的身体。
这一意外事件让Ecthelion大发雷霆,他朝那些负责押送俘虏的家伙大喊大叫,这顿持续了十分钟的臭骂要点大概就是:“如果你们能机灵一点,警惕一点这一切本来完全可以避免!!! 这些俄国人相当危险,不可预料,因此采取最严厉的、具有最高度警惕性的措施才是惟一可靠的办法!!!”负责警戒的中士本人是个冷酷的老兵,参加过第一次世界大战,被骂得面色煞白,像一个在将要被枪毙的囚犯那样簌簌发抖,Ecthelion从来没发过这么大的脾气,他打发中士离开的时候,自己也直打哆嗦,中士急急忙忙地跑开了,刚跑到人群外围就把胃里
东西一古脑儿吐了出来,吐出来的脏东西里还夹着血丝呢。
副官巴克尔递了些冷咖啡给Ecthelion,过了好一阵子看他平静下来了才把莫德尔的回电交给他,上面高度赞扬了他一番,并鼓励他再接再厉,把铲除纳尔瓦桥头堡作为献给元首的生日礼物。Ecthelion不动声色的收起电报,心里在想:“呸,我做这些才不是为了希特勒,我绝不能让俄国人打进东普鲁士!!!”
攻陷西段桥头堡得益于打了个对手猝不及防,再次发动类似的作战已经丧失了突然性。时间成了Ecthelion最大的敌人,集团军群出于士气和政治上的考虑强迫他必须在4月20日前拿下目标,同时逐渐变暖的天气和冰雪融化后的泥泞也迫使他必须尽快发动攻势。如果说上次的成功是因为“骗”的话,这次要铲除东段目标就必须靠“算”了。
Ecthelion作战的第一信条就是:“良好的计划等于成功的一半。”进攻东段桥头堡的方案已经公布,他向每个作战单位的指挥官亲自布置任务和注意事项,包括像掩护炮火的间隔时间这样的细节都有详细安排,甚至连总攻发起的准确时间也由指挥官根据第一抹亮光透出天际的时刻来决定。一向目中无人的霍尔雷恩看了这份策算无遗的周详计划也不得不当着手下所有军官说:“ 有了这份计划我们一定会成功。”
但Ecthelion仍然不敢马虎,他和参谋人员又对着地图进行了一次推演,了解了各个部队的准备情况,最后他驱车赶到担任主攻任务的502重装甲营驻地,他要向这些坦克车长亲自解释作战计划,必须让这些至关重要的小伙子们每一个都能理解并记住他们该作什么。
“……战斗群将从修道院出发,穿过平地后进抵铁路和公路交叉道口。4辆虎式坦克担任矛头,越过铁路路基后先向右摆,然后全速前进,跟进的4辆虎式坦克每辆搭载一个班的步兵,都要大胆地扑向交叉道口东南100米的岔道。必须尽可能快地抵达这个岔囗,并保持其畅通无阻。这样,后面的4辆Ⅳ号坦克和装甲运兵车就能快速进军并占领平坦的地带……整个作战必须按计划进行,不能有任何坦克停下堵我们的路,任何耽搁都会导致失败,绝对不允许出现这种情况!所以我明确命令要想尽一切办法把任何不能动弹的坦克推到沼泽地里去。明白吗?统帅堂燧发枪兵营将配合你们作战。”听到是一直和502重装甲营并肩奋战的步兵营配合他们,小伙子们都欢呼起来,Ecthelion对这群小老虎的高涨士气相当满意。“第54战斗机联队将确保制空权,与俯冲轰炸机联队的无线电联系将通过4号装甲运兵车进行,作战地图和航拍照片也将很快分发下去,地图上已用数字标出了所有重要区域……”
Ecthelion环视了一圈围绕在他身边那一张张“老虎”们年轻而严肃的脸,继续对他们说:“如果你们遭遇到了困难,或是觉得没有希望的时候都给我挺起胸来。”他自己也挺直了胸膛,抬起右手敲击自己胸前的鹰徽,“捶捶自己的胸口,告诉自己我是条顿人的后代,没有我们战胜不了的敌人,没有问题!一切都没有问题,挺起身子!将利剑狠狠的插进对手的胸膛!明白吗?”
“明白!”几十个年轻的喉咙齐刷刷的发出怒吼!
应该没有什么疏漏了,Ecthelion满意的赶回自己的指挥部,一架侦察机飞过,Ecthelion习惯性的抬起头,凝视着那架飞机渐渐飞远。巴克尔理解的露出笑容。“很可惜,这里不是第八航空军的战区。”
“是啊,我还从来没和他直接合作过。”随后Ecthelion大笑起来,“不过还是算了,从来我们两凑一块就没什么好事情。”
“哎,怎么会呢?”
“我俩合骑一部脚踏车都能掉进泥巴沟里,简直要多倒霉有多倒霉。”一番话说得车上的人都笑了。Ecthelion紧张的心情突然也放松下来,希望是个好兆头吧。
4月6日,斯图卡俯冲轰炸机控制了天空,它们时不时排成紧密的阵形,然后像舞蹈一样飞速旋转,俯冲投弹,泥土飞溅,火焰四起,不断有敌人火炮和车辆的残骸腾空而起……浓烟、尘土、焦煳,反坦克炮与德军坦克反击所射出的火焰和钢铁形成了激流,像无边的汪洋一样将俄国人卷入其中。Ecthelion装甲战斗群跟随着担任矛头的几辆虎式坦克快速推进,苏军的雷场和反坦克阵地都不能阻挡他们的前进。
Ecthelion太为他的小伙子们骄傲了,每一个人都将他的计划执行得像瑞士手表那样精确。在地面炮火以及第1航空师机群的配合下,虎式重型坦克以坚固的正面装甲弹开雨点般迎面射来的苏军炮弹,引导着由数十辆坦克与强击火炮组成的钢铁洪流如同破城锥一样狠狠冲向苏军阵地。即使坦克被损毁,但只要火炮还能使用,德军士兵都要想办法让开道路,然后留在原地用火力支援冲击。
当日夜,统帅堂的燧发枪兵营步兵在虎式坦克配合下与在桥头堡南面与配合作战的第122步兵师取得联系,但战斗还远没有结束,被围困在灌木丛里的红军拼命朝燧发枪步兵营的阵地进行反击。就在午夜时刻,一个黑色的阴影突然出现在阵地上方,并朝着阵地投下了一些炸弹。过后,又有两架“缝纫机”在德国人头上盘旋,只要看见一丝亮光便会投下炸弹,防止德国人用照明弹照亮阵地的前方。Ecthelion严令士兵们集中全部注意力预防偷袭。
有那么一阵子,一切都很平静,可突然阵地右侧的―挺轻机枪开火了。与此同时,数发照明弹终于腾空而起,一下子将前方照得雪亮。沿着整条防线机枪和步枪同时喷吐出火舌。借着照明弹的光亮,Ecthelion看见阵地前方有些人跳起身试图往回跑,剩下的人高举双手投降了。502营的装甲兵在阵地前方抓获了六名俘虏,相邻的右翼阵地上,轻步兵单位抓获了十名。
这些俘虏令人惊讶,他们都是爷爷辈的老人,留着长长的胡须。据Ecthelion估计,他们中最年轻的也已50岁了。他们三十个人,由一名政委带领,任务是找到统帅堂师和第122步兵师的结合部的薄弱地点,好让被围困的部队和从北方赶来救援的苏军合力冲破已经合拢的防线。Ecthelion发现这些人都是最近才征召入伍的新兵,只接受过“如何开枪”这种简单的训练,然后便得到了支步枪,并被派上了前线。更令他吃惊的是,他们在政委的带领下从沼泽地里朝德军阵地爬来,他们的行动极其谨慎,300米的距离他们爬了近四个小时。而阵地上方的“缝纫机”也是这一行动的组成部分。
Ecthelion由衷的在心里发出了一次长长的祈祷,感谢上帝让他挫败了这一图谋,避免了一场灭顶之灾。这下子包围圈里的敌人一个都跑不掉了。接下来几天里Ecthelion的战斗群稳扎稳打向前推进,4月9日上午,步兵在坦克战斗群的保护和协助下完成了对包围圈里残敌的清扫。苏军第256步兵师被完全摧毁,第80和第201步兵师遭受重创,德军还摧毁或缴获了40余辆坦克和大批物资装备。
就在Ecthelion正在积极准备彻底清除桥头堡残余敌人时,老天爷又一次站在了他的对立面。连日的倾盆大雨和融化的冰雪使粘稠的泥浆渐渐淹没了散兵坑。即便是轻型卡车也会陷入深达车轴的淤泥中,坦克等重型武器更是动弹不得。Ecthelion的最后攻势还没开始就无疾而终了。尽管如此,他在3月末到4月中这段日子里的卓越努力,还是有效地稳定了纳尔瓦防线的局势。
4月11日,浑身沾满黑色泥浆的Ecthelion在他的老虎上收到希特勒的电报,授予他第十一枚象征着德国武装力量最高战功的钻石骑士十字勋章!
第三章
软缎帷幔的四柱床的散发着霉味,墙壁里面老鼠大声啃啮,雷声震耳,风雨肆虐,电光闪闪,把外面映照得一片阴森可怖,从开着的窗口看去,宛如一幅埃尔·格雷科画的《托莱多景色》,Egalmoth抬起头来看了一眼象是发霉的天花板,画在上面的小天使们都快要一片片剥落了。这地方确实很破落,但身处战场能得到这样一间堪称奢华的房间还是让Egalmoth深感满意。
赫尔曼·戈林的声音刺耳的在这个糖果盒般的房间里回荡, 这卷长达三个半小时的录音带Egalmoth和第八航空军参谋长乌尔里希上校已经听了好几遍了,里面充斥着这个无知虚伪的胖子各种各样恶毒的攻击,他滔滔不绝地指责飞行员群体,质疑他们的勇气、侮辱他们的荣誉、打击他们的自尊和骄傲。Egalmoth抱着手,眼神空洞面无表情的听着,录音带里戈林正在大声辱骂飞行员们互相作伪证确认战果,好骗得荣誉。他不由得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那些豁出命去才获得的代表高级战功的勋章,无奈的摇了摇头。
柏林传来的命令要求将这卷录音带传达到每个中队,每一个飞行员都必须正襟危坐的听训。全然不顾这些听众正拼死为他作战,大多数人身上带着丑陋的伤疤,还有人肢体已经扭曲。他们之中很多人都是同一批受训者中最后的幸存者,有些人执行过1000次以上的任务,有些人在残酷的空战中取得了上百次胜利。更为过分的是戈林下令每个大队必须交出一名飞行员送上军事法庭面临怯战和玩忽职守的指控,这几乎等同于直接宣判死刑了。接到这道残酷不近人情的命令Egalmoth第一个反应是把那封电报撕得粉碎。他开始疯狂的给空军要员打电话,加兰德、施佩茨、米尔希……请求他们帮忙交涉以求取消这道命令,有人打着官腔把他打发了,有人干脆不理不睬,还有些人直接呵斥他要坚决执行命令。Egalmoth无可奈何决定一拖了之,就连录音带都不打算下发。
拖了半个月,怒不可遏的柏林方面决定派人来调查此事,如果Egalmoth再不执行就将他以抗命的罪名当场逮捕,这一消息被Egalmoth在战斗机总监部的朋友获悉,他们悄悄提前通知了他。
“您应该传达下去。”参谋长乌尔里希说。
“我该怎么说呢?上面叫你们推出个人去枪毙?这个战你觉得还怎么打得下去?”Egalmoth干巴巴的说。
乌尔里希也不说话了,戈林抓替罪羊的办法简直就是胡搞,这对人心士气将是致命的打击,但是他也没有什么更好的主意。
Egalmoth站起身来,在房间里不断的绕着圈子踱步,他在一愁莫展或犹豫不决的时候总是这样。走着走着他停下来,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如果我完蛋了你好好带领他们吧!”
乌尔里希大吃一惊,他跳起来挥舞着一只手叫道:“你千万别干傻事!”
Egalmoth镇定的回答:“总要有人做点什么。”他意味深长的看了这位老伙计一眼。
第二天的联队长联席会议,Egalmoth播放了录音带。外面,只看见一片阴沉的天空,里面,是一片阴沉的寂静,还有就是作战部队经常散发出的那种肮脏人体的气息。联队长们沉默的听完了训话,这种寂静变得很不好受。
Egalmoth冷静的说:“和这份讲话一起来的还有一道命令,你们必须在每个大队中选择一名飞行员去接受怯战和玩忽职守的指控……”房间内一下子炸锅了,人人都讲起话来,有大声咒骂的,有激烈抗议的,有惊慌失措询问的……Egalmoth给了他们一段时间发泄情绪,然后他阻止了他们的讨论。他用冷峻的声音说道:“五年的血战,德国的飞行员将他们的生命奉献给祖国, 作为战士,我们必须服从命令,但作为人,我们必须为那些无辜的孩子们做些什么!先生们,我需要你们的支持!!!”
联队长们严肃的看着他们的军长。Egalmoth拿出一张纸,他说:“这是我拟定的受审名单,如果没有意见,请你们作为主官签名。”然后他开始念:“Egalmoth Von Roon,汉斯·洛塔尔·乌尔里希……”接下来是军部参谋军官,各个联队长一直到数十名大队长……他念完,把那张长长的名单推到桌子中间。桌子四周苍白的脸上眼珠转动着,在这样的当口,谁也不愿主动说话。犹豫了一会,乌尔里希在上面签了名,在他义无反顾的感召下,一个接一个,在场的所有人都郑重写上自己的名字。Egalmoth如释重负,他对他们说:“谢谢你们。”
拿到这份把第八航空军连根拔起的名单,赫尔曼·戈林亲自打电话向Egalmoth兴师问罪。Egalmoth反唇相讥:“帝国元帅阁下,我相信问题出在您并不懂这场战争,也不懂为此战斗着的人们,您脱离现实世界太远。就我所见到的长久以来高层的领导方式,我觉得就算是一只没被训练过的猩猩都能做得更好。”
电话那头戈林尖声叫道:“你胆子可不小,就你说的这番话我完全可以枪毙你……”
“那你就枪毙吧!”这句话他曾经不止一次在和上司吵架时说过,今天一定是最酣畅淋漓的一次。戈林气的哇哇大叫当场撤掉了Egalmoth的职务。
在Ecthelion赶回狼穴受勋的那一天,Egalmoth向为他送行的官兵们做了最后一次演讲,“ 这是一场艰难的战争,你们中有些人将来或许会质疑这场漫长无望的抵抗到底意义何在。但是每一枚落在我们头上的炸弹,每一颗掷向我们的手榴弹,每梭子射向我们的机枪子弹,因此都不会落在我们挚爱的祖国的土地上。你们尽到了军人的职责,因而可以高昂着头颅站在上帝的面前,愿上帝护佑我们的人民和祖国!”说完他向他忠实的空军战士们挥手告别,这时出现了让Egalmoth动容的一幕,上千人自发的高喊“老爹Roon!老爹Roon!”即便Egalmoth乘坐的飞机已经腾空而起,战士们的呼喊声以后经久不息。
空军方面对于怎样处理Egalmoth很伤脑筋,他所提交的那份名单从性质上来说是第八航空军的一场集体哗变,戈林也要求军事法庭以此罪名严惩他。但Egalmoth狡猾的耍了个小花招,名单上所有人都是飞行员出身,人数上也刚刚好,并没有违反“每个大队交出一名飞行员接受审判”的命令。面对哗变的指控,Egalmoth冷静的表示作战不利,每个指挥官都自感难辞其咎,自愿接受处罚。第八航空军上上下下众口一词证实了他的说法。他的举动也赢得了空军一线指挥官们的支持,自请处分的电报如雪片般的飞向了戈林,Egalmoth曾经带过的战斗机部队指挥官更是纠集在一起准备退回自己的全部勋章。为了防止事态扩大,赫尔曼·戈林只好草草将Egalmoth这个胆敢公然顶撞他混蛋的撤职了事,勒令他24小时之内离开柏林。临走前Egalmoth提了唯一一个要求,想要回家看一眼,戈林为了显示自己的宽宏大量应允了。
当天深夜,送他回家的车辆为了躲避敌机轰炸而没有开灯,在黑暗里绕来绕去,好几次差点冲进还没填好的弹坑。那座从犹太人手里“打劫”而来的房屋孤零零的矗立在一片瓦砾当中,神奇的在轰炸下完好无损。一个人走进空无一人的家门,他的皮靴在地板上哒哒作响,此外什么声音也没有。这里已经有好些日子没人居住了。Lucia带着孩子搬去了巴伐利亚,Mary的父母在轰炸中身亡,伤心欲绝的她只好和Heinz回了费希豪森。Egalmoth茫然的站在空荡荡的家里,屋子里黑乎乎的,窗户玻璃被爆炸全部震碎了,冷风卷着灰尘扑面而来,Ecthelion过去装神弄鬼吓唬他的恐怖故事像电影画面那样在脑海里旋转,不过倒好,把他心里的惆怅给冲淡了。
这一次离开,在Egalmoth心里却又不像永别。 多少次,他告别过这幢上帝垂怜的别墅。多少次,他怀着激动的心情重新看见这古旧的大门连同它的铸铁孔雀、这色彩缤纷的花园、这红瓦的房屋,他的Anneri出生的地方。他是多么轻率地首次涉足这儿啊,打算找一个临时落脚的地方,想不到它竟是一片越陷越深的流沙,将他全部身心都陷在这里。
供电被切断了,Egalmoth打了一支手电在家里转悠。这房子多大啊,他当时怎么会想到买一幢这么大的房子?Lucia带走了所有可以带走的东西,但还是留下了一点他们夫妻二人燕子衔泥般用心装饰过的痕迹:Anneri的小房间墙壁上还留有他画的森林和独角兽;Lucia亲手种植的鸢尾还在花园里开放;Anneri在一面墙上用彩色蜡笔画了些花花绿绿的图案,他曾经对Lucia说:“不要将它们抹去,将来可以让孩子看看。”三年的时光,他在这里一共住了不到五个月,但好像漫长得如同一生那样,有多少回忆啊……
“阁下,您必须走了!”负责监视他的人进来催促。最后一分钟的痛苦涌上心头,Egalmoth轻手轻脚的走了出去,亲手关上大门。
1944年4月28日,德国空军少将Egalmoth Von Roon来到巴伐利亚。这一次再没有鲜花和热情的人们来迎接他,同时他的亲信、随从、副官通通被遣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群名义上来“保护”他的人在维持将军的排场。贝希特斯加登几乎没有什么迹象表明他是一个有人居住的城市。青翠繁茂的植物覆盖着洁净的道路,不见一个行人和一部车辆。 一种令人感到不安的、蓝色的、无边的岑寂笼罩着大地,那是国王湖从某个角度反射出越来越亮的蓝天。Egalmoth从未见过如此迷人的景色。车子停在半山腰一座别墅前面,春风吹过,满园的铃兰花随风飞舞,Lucia怀抱着Anneri那一片银白色的花海里,简直不敢相信从车里走下来的是她的丈夫。她对Anneri说:“看呀,那是爸爸!”
Anneri挣脱了妈妈的怀抱,先是朝Egalmoth走去,然后撒开腿就跑,一下子紧紧抱住了他的腿。“哦,Anneri,你长那么大了!”他抱起女儿,一把搂过Lucia,含着泪说:“我再也不会离开你们了!”
戈林曾说过,违抗元首命令之人,不是已经躺在地下,就是被送上军事法庭,或被屈辱地赶回家。Egalmoth幸运的得到了第三种结局,虽然平安回到家中,对他的而言惩罚似乎才刚刚开始。”Egalmoth永远不会忘记他把事情经过和盘托出时的情景,他简直不忍心看一眼他的妻子,当时他所看到她脸上的恐怖表情,就好像一个被瀑布冲走的人。Egalmoth刚到家的头几天,他还是没有太太平平的喘过一口气。盖世太保将家中的园丁、女仆、厨子全部换成了指定人员,别墅外面还安排了岗哨。Lucia连续一个星期吃不好也睡不着,她把女儿放在膝头上,眼里闪烁着一种随时要和别人拼命的恐怖神色。
不过过了一段时间之后他们也就慢慢习惯了。这些人都是第一流的仆人,对他们的服务体贴周到,态度也恭顺礼貌。实际上盖世太保并不限制他们一家的日常活动。只是Egalmoth的一举一动都被人严密监视,就连带Anneri去国王湖边散步都有人跟着。这种生活无聊腻烦到了极点,他的短波收音机被没收了,每天只能听柏林电台里那些粉饰太平的谎言。可以阅读的东西也少得可怜,仅有的报刊杂志是盖世太保带来的几种。听不到消息,无事可做,Egalmoth闲得开始兴致勃勃的研究起报纸上骂他的文章了。
在纳粹的宣传机构那里Egalmoth Von Roon这个昔日的英雄,元首的斗士已经被彻底拉下神坛,曾经笼罩在他身上的光环早就被砸的粉碎。两个月前一篇报道中,一名记者肉麻的写道:“当我看见Roon将军,我仿佛看见一位天使,他不是那种围绕在上帝身旁吟唱颂歌的小天使,而是手持火焰圣剑为元首和雅利安民族奋战的天使……”当时司令部的参谋们故意拿给他看来着,吓得他把报纸都扔掉了。如今又是这个人,绘声绘色的用了差不多长的篇幅把他描述成一个卑鄙、怯懦、自私、无耻的小人。这篇文章写的确实不错,Egalmoth看得津津有味,若不是主角的名字是他本人,他都要对这个被刷下来的学生、不学无术的混混、军营里的流氓感到深恶痛绝了。
唰!有人一把抽走了报纸,飞舞的报纸一角一下子甩到了Egalmoth的眼睛上。“哎哟!”
“Egal!天啊,对不起!”Lucia吓到了,手忙脚乱的要看他的脸。
“你干什么嘛。”Egalmoth有点生气。
“这破玩意别看了!”Lucia把报纸团成一团狠狠砸在地上。
Egalmoth不以为然的捡起来:“这有什么关系?反正我也闲着。”
被展开的报纸反面是Ecthelion的大幅照片,新晋的钻石骑士Ecthelion正是红得发紫的时候,歌颂他的文章占据了整个报纸版面。时间好像又回到了每一个糟心的学期末,他们兄弟俩一起带着成绩单回家。只不过现在的Egalmoth早就不是那个悄悄从后门溜进去,怕得要死的小学生了。
但Lucia心疼他,Egalmoth从巅峰坠入深渊一定不好受,再加上铺天盖地的诋毁和侮辱,她真的很怕Egalmoth会崩溃。“你难道不生气?”
“我为什么要生气?”Egalmoth怎么会不清楚妻子的想法,他走过去,从后面抱住Lucia,用脸颊轻轻摩挲着她的脖子,不住的亲吻她的耳垂。“只要你们都在我身边就足够了。”
“说的也是。”Lucia转过身,搂住他的脖子,“我好高兴,我们的战争终于结束了。”
Egalmoth亲亲她,问:“我们的宝贝呢?”
“呃……我好像看见她去了厨房。”夫妻两手牵着手,一起去找女儿。Anneri爬到一张凳子上,小手伸进一只陶罐里,满头满脸抹的都是香喷喷的蛋黄酱。
“Anneri……”妈妈的呼唤把小姑娘吓了一大跳,她猛的转过头来,湛蓝的大眼睛迅速浮起一层水汽,然后嘴一撇,哇的就哭起来,她哭得那么伤心,好像受了天大的委屈。
爸爸望望妈妈,又望望女儿,然后说:“你为什么要偷吃。”
“我没有……”小姑娘哭哭啼啼的说。
“那谁吃的?”
Anneri毫不犹豫的回答:“是爸爸……”
Egalmoth被噎住了,他想了想又问:“是爸爸偷吃你为什么要哭?”
“妈妈打我!”
这……
“妈妈打的疼不疼?”
“疼!”
Lucia撸起袖子就往Anneri屁股上啪啪啪打了几巴掌,“我叫你撒谎!你还偷不偷吃啦!”
“算啦,算啦!”
Lucia凶巴巴的朝他吼:“我管孩子你不许护着!”
“好好好,我不护。” 他退开了,Lucia哇啦哇啦教训Anneri,Anneri扯开嗓子号啕大哭,屋子里鸡飞狗跳乱作一团,强烈的家庭气氛让Egalmoth心情也变得好了起来,他反坐着,下巴颏搁在椅背上,高高兴兴看热闹。那些所谓的仆人见状不妙纷纷遛走了。看人都跑光了,Lucia立即就不嚷了,她沉着脸问:“以后会不会改?”
“会……”Anneri哭得小身子都一抽一抽的。当妈妈的也心软了,摸了摸她的小脑袋。
“Anne你可真行,张口就嫁祸给你爸。”Egalmoth说。Anneri还听不懂什么叫嫁祸,大眼睛直眨巴。“我说你也是,她才三岁,干嘛发那么大脾气。”
“我一看见那些人就来气!!!”Lucia的声调尖锐刺耳。
Egalmoth无言以对,他有些懊恼的挠挠头,然后说:“对不起。”
“亲爱的我不是在怪你。”她亲吻他的唇,“你并没有做错什么,他们这样对你不公平。”
“我没有关系,对了,Duilin写信来问我们能不能参加他的婚礼,我想你带着Anne去吧,然后别回来了。”他抚摸着她的头发,“如果我知道他们会软禁我,我就呆在柏林了。”
“我不走!我向上帝发誓,不管发生什么事情我都要好好守着你,Egalmoth你给我听好了,你是我的!即便要带走你的那个人是上帝我都不给!不给!”
“Lucy……”
Lucia用食指按在他的嘴唇上:“这个问题没得商量。”
Egalmoth沉默的站起身来倒水给Anneri洗脸,他告诫自己绝不能采取听天由命的消极态度, 在Lucia和Anneri彻底摆脱眼下困境之前他不能也决不甘心就此垮掉,如果有必要他将拼死保护她们。
第四章
为了能让Ecthelion能参加婚礼,Duilin的结婚仪式办得非常仓促,Duilin在起居室里正等待着海蒂把自己装扮起来。Ecthelion坐在他对面,有些好笑的观察着他细微的表情,“紧张?”
Duilin有点不好意思的点点头。“Ec,你那时候也这样吗?”
Ecthelion笑了:“当然,不过有Egal陪我就好多了。”
“幸好你还在家,要不没有爸爸和兄弟参加的婚礼太让人难受了。”Duilin深深的叹了口气。得知当局不允许Egalmoth离开贝希特斯加登,真是扫兴极了。距离上次和Egalmoth见面已经过了那么久,久到好像上辈子的事。曾经他们兄弟之间热烈的讨论过自己的婚礼,谁知道除了Ecthelion,到头来谁都和想象中的不一样。
他的长兄走到他面前,双手捧着他的脸感慨道:“真是没想到,我的小Duilin也要结婚了。”
“哥哥,我也长大了啊。”
“还记得我向Mary求婚时你们三个凑钱帮我买的戒指吗?”
Duilin笑了,“当然,要不你就得拿着那个难看的要命的钻戒去了。”
Ecthelion夸张的捂住脸说:“不许嘲笑我的简约风格。”随即,他从衣袋里拿出一个精致的首饰盒放到弟弟的掌心,Duilin打开一看,里面是一根配有光彩夺目钻石吊坠的项链。“你这是干嘛?”他疑惑的问。
“吊坠是Egal设计的,我负责拿那枚戒指去珠宝店改,Glorfin从他微薄的津贴里凑了些工费。明天早上送给你的妻子吧。”
“你们……谢谢你们……我会好好保护它。”
“别这样婆婆妈妈的,我的小新郎,从今天开始要扛起一个家了!”
楼梯上传来一片脚步声,许多声音喊着,笑着,交谈着。新娘象一阵风似的闯进这间奢华的起居室,金黄色的头发梳得光艳夺目,上面盘了一圈珍珠,粉红色面颊露出愉快的样子。她快乐的说道:“亲爱的,我都准备好了,走吧。”Duilin从没见过如此美丽的海蒂,激动得声音都在发抖:“哎呀,你可真漂亮!你真是好看极啦!”海蒂踮起足尖,整整转了一圈。白色的锦缎紧贴她的腰身两侧和胸部,象滑腻的皮肤一直遮住喉部,显出端庄的样子。她在一片白花边的环绕中移动脚步。这种纯洁的白色配上肌肤的妖冶是非常令人销魂的。新娘的眼睛里射出一种带有讽刺的光芒。在她举行婚礼前很多次和Duilin度过了欢爱之夜,她觉得自己简直跟俄国的淫乱的女皇叶卡捷琳娜一样,谈不上什么圣洁的处女了。这件事并不使她觉得不安,相反,她倒觉得怪有趣的。
Ecthelion马上扶着Duilin站起来。新郎和新娘像巡游的王子和公主那样坐在叮当作响的马车上,他们微凉的手指绞在一起,此时彼此就连互相望上一眼都能使空气中充满甜蜜的气息。海蒂含着微笑打量着这座稍显陌生的城镇,几个月来Duilin伤势沉重,她每天陪在他的身边,过去他们脉脉含情的非常亲近,今天他们真的结婚了。马车一路南行,经过Roon家孩子们出生的医院,童年时嬉戏的阿伦施泰因兵营,少年时求学的学校,一直到历史悠久的托马斯教堂,马丁·路德曾在这里进行了他的首次布道,著名作曲家理查德·瓦格纳曾在这里接受洗礼,也正是在这里,约翰·塞巴斯蒂安·巴赫弹奏了27年管风琴,并创作了他的大部分音乐作品。为了能走进教堂,Duilin付出了极大的努力,尽管他还是不能走太远,也不能离开拐杖,但是他成功了。海蒂穿着美丽的婚纱,Duilin穿着全套军礼服,佩戴着勋章和军官佩剑。他们在上帝面前许下一生的诺言,进入了坚如磐石的婚姻状态,确确实实的成为了圣经中所描述的“一体”。
当神父宣布新郎可以亲吻新娘的时候Margaret流下了激动的泪水,在这样多灾多难的日子里,她的小鸟儿飞向了幸福。Ecthelion伸出胳膊搂住妈妈。他这时感觉到光阴好像出了差错,自己正经历着未来的一个场景。他认识到Duilin所说的:“我是自愿的!”激起了他的这种感觉。在未来的某一天,战争已经远去,他的小Heinz在圣坛前,亲手为他的新娘戴上戒指,掌声响起,那时候他自己会在哪里?还能不能站在这孩子的身后,告诉他:“我以你为荣。”
Ecthelion将目光转向儿子,身穿一身小礼服的Heinz学着大人的样子在鼓掌。他把儿子抱在怀里,Heinz朝爸爸露出天真的笑容。“Hey,Pepe,等你长大了也找一个像海蒂婶婶一样漂亮的姑娘好不好。”
Heinz干脆的回答:“不好!我要和爸爸在一起。”
“唔,那不行,那个姑娘会使你成为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那么你呢?”
“我当然也在,要记住,无论何时何地,爸爸永远都爱你!”
“我知道啦!”小男孩在爸爸脸上留下了一个结结实实的吻。Ecthelion满心酸楚的抱着儿子,不住的亲吻他那还带着奶香味的柔软金发,当他抬起头时,对上的却是妻子闪烁的泪光,突然间他的双眼也不争气的模糊了。
第五章
Egalmoth的新家坐落在距离贝希特斯加登城区有点距离的小村镇里,门口的石子路一路倾斜下去通向一片平坦的绿色草地和一条蜿蜒的河流。在离这里一公里的地方,有一幢式样象法国城堡的大房子,没有屋顶,在河岸边荒芜着。那个贵族之家已绝了后,房子在第一次世界大战中遭了难,但是这个村镇却保存了下来。这是个什么样的地方啊?没有人行道,没有商店,没有电影院,没有汽车库,没有汽车,没有自行车,没有路灯,没有救火龙头,没有广告牌;除了沿河的一排电线杆外,没有一种声音或一种景象能把这个城镇和二十世纪联在一起。
由于食物配给已经到了极其匮乏的地步,Egalmoth和Lucia索性种起菜来,监视他的那些当兵的有好几个是农民的儿子,于是Egalmoth毫不客气的抓他们来帮忙。几个人花了一周的时间将房屋后面四分之一亩荒地上的野草除去,开辟了一个小园子。Egalmoth穿着湿漉漉的背心,弄脏了的灰色短裤和凉鞋,蹲在翻掘过的棕色泥土里,他的金发被弄得乱糟糟的,裸露的健壮手臂被晒黑了。Anneri跟在爸爸屁股后面,手里提着小铲子,帮忙把种子盖好土。
“弗里茨,你觉得这样行吗?”Egalmoth对自己的手艺一点信心都没有。圆脸的下士非常自信的回答:“放心吧,将军阁下,我家一百多年来都这么种土豆的。”
“这样啊……”Egalmoth笑着用胳膊擦擦额角,牵起女儿的手。“我们很快就能吃到Anne种的土豆啦……”
“爸爸,我不喜欢吃土豆。”
“啊,不喜欢啊,那你喜欢吃什么呢?”
“奶酪。”
“你知道吗?土豆配上奶酪可好吃了。”
“我不要吃土豆。”Anneri撅起了嘴。
“好好好,不吃就不吃,你可以偷偷拨给我!”
Anneri这下高兴了,蹦蹦跳跳的嚷着:“爸爸你真好!”
“嘘!”Egalmoth弯下腰,和女儿头碰头,小声说:“别嚷嚷,这是我们的小秘密,别让你妈听去了!”
Anneri一下子捂住嘴巴,紧张的直点头。
“说好啦,握个手!”爸爸的大手紧紧握住女儿的小手,使劲晃了晃。
“你们两个在偷偷摸摸干嘛呢?”
“妈妈!我们种好啦!”
“Anne真是个能干的小朋友,对不对?”Lucia牵着Anneri的小手,“亲爱的,刚才Duilin打电话来说要来我们这里度蜜月。”他一下子把妻子搂到怀里,她依偎着他紧紧抱着,濡湿的面颊贴到了他的脸上。“太好了!”他说,“Duilin的身体可以承受一次旅行了吗?”
“可以了,他说他是自己走进教堂的。”
Egalmoth高兴的大笑起来。Lucia伸开双臂搂着他的脖子,欢乐的说道;“好啦,惊奇的事情过去了,进去喝杯咖啡吧。”
几天之后,一部汽车弯来弯去,避开一些讨厌的大坑在―条坑洼不平的柏油路上颠簸着前进,海蒂兴致勃勃的往车窗外张望,他们经过一些小村庄,尽是草顶的圆木房,在一根根圆木之间漆上了蓝条条,司机得把车绕开在路上游荡的猪、鸡和牛,许多房子由于天长日久历经风吹雨打变成了灰色,一溜歪斜或者快要倒塌,一些房没有窗户,但是差不多都有新的或是新油漆过的门,每个村的附近都有一座木头造的教堂,矗立在一块高地上。在洒满阳光的田野上,男男女女都手拿农具在劳动。汽车经过许多辆装满手砍的木材的大车,拉车的都是强壮而驯顺的马,赶车的女人和男人要不是有头巾和胡须作为标志,真是难以辨别他们的性别。一路上没看见一台拖拉机、一辆汽车或是任何其他机械。贝希特斯加登是铁路线上的一座小城,有砖砌的建筑和弯曲的道路,元首的山间别墅在山顶俯瞰整个城市。
“这里真美啊,难怪元首把别墅设在这里。Egal可真会挑地方。”
海蒂很好奇:“你从来没来过?”
“我可是地道的普鲁士人!”
汽车穿城而过,沿着一条白玉般的河流逆流而上,很快就到了Egalmoth家门口。车子刚刚停稳,Egalmoth就把前门打开了,他的神情几乎就像第一次在球赛上进球那样,眼睛闪亮。“Duilin!”他喊着,半个身子探进车里一把抱住弟弟。
“Egal!见到你真是太好了!”紧紧的拥抱,Duilin几乎要把手指插进哥哥的肉里。过了一会,兄弟俩分开了,Egalmoth用力拍了拍Duilin的肩膀,说:“你可以起来吗?”
“当然啦!亲爱的,帮我一下。”
海蒂帮助他把戴着支架的腿从车上挪下来,他扶着妻子的肩膀一用力就站了起来。Egalmoth必须承认除了第一眼见到襁褓之中的Anneri,他这一生再也没有见过比这更让人欣慰的场面了。
“Egal,她就是我妻子海蒂。”Duilin郑重的把妻子介绍给兄长。海蒂的脸有点红,她小心翼翼的和Egalmoth拥抱了一下,Lucia热情的挽住她的胳膊。“你们能来太好了!快进去吧,别让Duilin站那么久。”
“对对,快进去!”Egalmoth托住弟弟的腰,扶着他慢慢走进屋。
Duilin的状况让海蒂有些担心,进了门她就说:“Egal,能让我们先去卧室吗?我先帮他把支架拆了。”
“这边走!”
支架深深的嵌入Duilin肿胀不堪的肌肉组织里,吓得Egalmoth头晕眼花,他慌慌张张的围着Duilin绕圈,不停的问:“没事吧,疼不疼啊?”
“Egal……Egal……Egalmoth!我求求你别绕了,我头都被你绕晕了!!!”Duilin最受不了他绕圈子的毛病。海蒂却很喜欢,她觉得Egalmoth好玩极了。“Egal,你别担心,他休息一会就好了。”
“那就好了,海蒂,真的多亏了你照顾他。”
“别这样说,我爱他。”
Egalmoth转过头教训Duilin:“你说说你,伤那么重还到处乱跑!”
Duilin回答:“我想你了……”
做哥哥的鼻子一下子酸了,他把手指插进弟弟浓密的金发里,轻轻的揉了揉,努力想说点什么把尴尬掩饰过去。
“你别婆婆妈妈的,我怎么下去呢?”
Egalmoth问Duilin:“你不要休息一会?”
“不要,我要和Anneri玩。”
“行!”Egalmoth二话不说提溜着Duilin的胳膊一下子把他扛了起来!
“喂!!!!!”Duilin吓得哇哇大叫,“你干嘛呀!!!”
“不要动!掉下去了我可不管!”Egalmoth扛着他就往楼下走。
“你就不能给我换个有尊严的姿势?”
“这样省力!”
“妈妈妈妈!爸爸扛木头!爸爸扛木头!!”Anneri一边叫一边绕着爸爸跑。Duilin突然觉得基因的力量真是太伟大了,小Anne绕圈的样子简直和他爸一模一样。Lucia连忙把女儿拉走,“小东西,别把你爸绊倒了!你们下来的正好,马上可以开饭了。”
从花园里新采下的花儿放在烛光照耀的餐桌上,一盘搅拌好的加有罗克福特奶酪的色拉,烧得十分可口的大鲱鱼子配上干松,新鲜的熏猪肉,连皮的土豆浇上酸奶油和细葱,一块新烘好的草莓馅饼,Lucia亲自烧好端上来,然后坐下来吃。他们的心情非常欢畅,几杯酒下肚Duilin一股脑儿地把婚礼上的事情讲给他们听,当他说到海蒂家有个亲戚把Ecthelion认作他们的父亲时,Egalmoth差点从椅子上摔下去。“哈哈哈哈哈哈哈,我一点也不意外,他从来都那么老气横秋的。”
“你还记得吧,他去求婚……”
“记得记得,全被我料到了,那首诗怎么念来着?”
“噢,什么是爱?爱就是笼罩在晨雾中一颗星。没有你,天堂也变成地狱……”
Duilin大声吆喝着告诉两位女士:“他求婚第二天,下出租车,然后上台阶,你们能相信吗?那动作蹦得像只兔子……”
“没错!然后被我俩用啤酒浇得透透的。”
Egalmoth和Duilin已经喝得完全失控了,他们互相取笑、互相揭短,一起回忆过去的事情,唯独对这场战争只字不提。Lucia看看喝得醉醺醺的他们微笑着对海蒂说:“亲爱的,让他们聊吧,我们到花园里去喝杯咖啡。”
Lucia用了很多的精力来装饰小花园,现在它是用砖墙围起的一个五色缤纷、芳香扑鼻的幽静角落,中央是她花了相当代价造起的一座淙淙作声、水花飞溅的小喷水池。她吩咐仆人把咖啡壶拿到外面有座垫的躺椅之间一张锻铁桌子上。“你知道吗?”她们坐定之后Lucia说:“Egal很久都没有那么高兴过了。”
海蒂回答:“我理解,这场战争中所有人都不好过。Duilin这一年过得太艰难了,看他们这么快乐我真高兴。”
在昏暗下去的光线里花儿的色彩渐渐失去了光泽,一丝清风从不停地摆动的蝴蝶花那儿吹拂过一阵浓郁的香味来,Lucia问海蒂:“你们将来怎么打算的?是留在费森豪希吗?”
“这个要看Duilin的恢复状况,他在哪里我就在哪里。”
Lucia由衷的握住海蒂的手说:“能和你成为一家人真好。”
“谢谢你,Lucy,说实在的在Duilin受伤之前他那显赫的出身真让我有点害怕,不过我真的很少见过像Roon一家这样浓厚的家庭情谊。”海蒂摸了摸脖子上的钻石吊坠,“相亲相爱到四兄弟,多难得。”
“这是一个很棒的家庭,等什么时候所有人真正团聚在一起你就知道了!”
海蒂幽幽的叹了口气,“那要等到这场该死的战争结束……”
第六章
1944年6月初,大本营轻率的将半残的第39装甲军投入攻打维尔卡维什基斯的战斗中,Heinrich对这命令十分不满,因为大本营无法提供前线状况、敌军实力和部署等方面的任何情报,渐晚的天色也使他无法侦察了解地形和敌情。战斗一开始,苏军的反坦克炮、坦克和野战炮的炮弹像下雨一样砸下,一小时内Heinrich就损失了80辆以上的坦克。尽管步兵也出现了大量伤亡,但到中午时分,两个装甲掷弹兵营在坦克与突击炮支援下,还是从西南方向突进了维尔卡维什基斯,苏军第157和第222步兵师进行了拼死抵抗,最后被击退。攻克维尔卡维什基斯后39军立即在四周构筑工事,准备迎击反扑。
Heinrich将军部留在后方,率少数随从向维尔卡维什基斯开进,途中目睹了仍在焚烧冒烟的大批德军坦克,心情十分沉重。虽然完成了任务,还摧毁了的80余辆苏军坦克及6门大炮,但第39军的家底基本上都被打光了。当夜就在他研究苏军部署和可能的反扑时,意外收到了一个极不受欢迎的命令:“大本营要求他在次日立即赶往鹰巢报到。”Heinrich厌烦至极,他知道希特勒不会坐视他一战即损失80辆之多的坦克,肯定会出现疾风骤雨般的训斥、或者是更坏的结果,可是他此时正在部署防务,在这关键时刻却要他离开战场去汇报和听训?只不过命令终究是命令,他不得不带着随从拼命往回赶。简陋的机场上第八航空军的军旗猎猎飘扬,Heinrich一阵难过,关于Egalmoth被解职的事众说纷纭,他得到的少量消息是因为他怯战。Heinrich并不相信,他的儿子有时可能藐视一切规矩,但怯懦绝不是他的性格,因此他希望这次回去能和Egalmoth谈谈,听听他自己的说法。
不过Heinrich必须先担心自身的事情,这一次面见希特勒是极其可怕的,这个独裁者像疯了一样嚎叫咆哮,他怒骂Heinrich鲁莽无能,正是因为他的白痴才使部队损失惨重。希特勒使用的粗野语言和发出的威胁确实骇人听闻,他狂怒的大吼正是因为有Heinrich这样弱智的父亲才养出Egalmoth那样愚蠢的儿子,他们父子一样不负责任,辜负了元首的信任,他要把Heinrich同样赶回家去监管起来,让他们父子俩好好想想如何做个军人。
希特勒滔滔不绝的咒骂了半个小时,Heinrich虽然愤怒紧张,但他明智的选择不置一词,等希特勒发完火再做解释。当希特勒斥责他未经元首允许擅自进攻时,Heinrich抓住机会进言:“我的元首,我有大本营的进攻命令!” 希特勒吃惊的停止了训斥,要求Heinrich拿出证据来。Heinrich从口袋里掏出这道命令的电报读了起来,读完之后开始解释第39军还未完成集结就被拆散投入敌情不明的进攻当中。
希特勒耷拉着脑袋听Heinrich汇报,从灰白的眉毛下面朝Heinrich瞪眼,不时歪着半边嘴像笑又像要咆哮的模样使他的小胡子走了样,他露出牙齿显示了他的极端不满。听完汇报,他完全被自己这道命令震惊了,他叫副官把凯特尔找来,当着凯特尔的面叫Heinrich再次复述命令,这下该凯特尔紧张难堪了,希特勒像训斥三等兵那样开始训斥一名元帅。Heinrich窘迫极了,他实在不忍心看到凯特尔被骂得狗血淋头,想偷偷溜出房间,但凯特尔却挡住了房门,他只好尴尬的伫立在一旁。从凯特尔唯唯诺诺的解释中Heinrich算是大致拼出了事情的真相:因为在科韦利的优异表现,他算是在希特勒心里挂上了号,当听到维尔卡维什基斯被攻占,苏军将直接威胁到东普鲁士边境,希特勒大惊失色就问第39军是否在附近,凯特尔毫不犹豫就回答:“第39军已经集结完毕随时能投入战斗。”希特勒表示可以指望Roon挡住苏军,然后就岔开话题讨论东普鲁士反击的计划了。希特勒只不过提到了这个想法,并未形成明确的命令,结果离开了会议室凯特尔就命令他立即投入进攻。
及时澄清这场意外让Heinrich如释重负,他也彻底搞明白了,德国军事枢纽里的这些人对前线的形式、需求和实际情况完全不了解,全凭想象指挥战斗。不过这次风波之后,他又成了希特勒口中那个:“我的好Heinrich。”必须留在大本营详细汇报前线指挥情况。之后,希特勒就再也没有召见他了。
在贝希特斯加登逗留的这几天Heinrich度日如年,他只能通过电话询问部队作战情况,苏军果然在这期间发起了反扑,虚弱的第39军招架不住被迫后撤,第53步兵营和138步兵营在残存的突击炮支援下发起了几次反扑也也失败而告终,随后又接到命令向南开拔。不能赶回部队,近在咫尺的儿子他也不能去探望,他们告诉他Egalmoth因为聚众抗命而在接受惩戒,实在不宜面见前线军级指挥官。后来在约德尔的帮忙下盖世太保同意网开一面让Egalmoth写一封百字之内的简短信件。
“爸爸,我很好,能够陪伴Lucy和Anne就已经很满足了。我们的生活非常舒适,您不用担心。对于解职原因我不想再谈,很抱歉我又惹事了……”书信到此为止,后半句话被人为裁去了,留下一个长方形窟窿。Heinrich猜想儿子大概说绝不后悔之类的话吧。岂有此理,这群宵小竟敢如此对待两位将军!但他不敢发作,此时最为重要的就是保证Egalmoth一家的安全。这天是1944念6月5日深夜,几个小时后在法国的海滩上,艾森豪威尔的“霸王行动”开始了。
Heinrich Von Roon在混乱的噩梦中被急促的敲门声吵醒,副官卡夫科上尉在外面低声说:“将军阁下,盟军在诺曼底登陆了!”他的声音明显在发抖。这句话像惊雷一样瞬间将他昏昏沉沉的身体和神志唤醒了,环顾四周,外面天已经大亮。“凯特尔元帅让您立即到总理公署去……”
Heinrich 迅速跳起来以最快速度奔到了凯特尔那里,整个最高司令部电话响作一片,所有的人都在大声的说话,情报像雪片一样的飞来, 参谋们正在展开激烈的辩论判别它们的真实性,低级军官在电传打字电报和喊叫声所形成的一片喧闹中跑来跑去。作战地图上代表船只和空降的小标志星罗棋布,代表步兵的红色标签显示出了已经深入到惊人地步的一条五十公里长的战线,只有在一处地方德军还把美国人困在海滩上。
“说说你的看法。”凯特尔一早上就对Heinrich说了这么一句,他那富有表情的蓝眼睛里流露出痛苦的神色,从他的脸上可以看到一切都完了。
“从情报上看应该是主要攻击,我们应该集中兵力迎战,夜间行军避免空中的阻截,并且在应急的基础上对补给线进行有效的修补。”
凯特尔回答说:“好,但我要劝告你,一会面见元首时说这些话要小心。
事实证明这个劝告是多余的。在这个风光明媚的六月里,德意志世界正在土崩瓦解,国家元首却依旧悠闲的吃过早餐之后才召开作战汇报会议。希特勒戴着厚眼镜站在地图前面手里拿着罗盘和直尺兴冲冲地指给大家看,“跟我们仍旧占领的地区相比入侵的敌人只占据法国多么小的一部分……”这一点他是对高级将领们说的,他们知道,而且好几星期一直在向他发出警告:在沿海一带的外层防御工事被捣毁了,一个主要海港也陷落了。以后法国其余地方是一片平原可供敌军驰骋,德国方面除了国境线上的西方防线和莱茵河以外并无可守的阵地。然而希特勒没有给任何人说话的机会。
在德黑兰锻造的那柄老虎钳的钢铁钳牙开始合拢了,根据富豪帝国主义与布尔什维克长期阴谋策划的两面夹攻计划,德意志民族、中欧基督教文化和礼仪的最后堡垒,遭到来自东西两方的攻击。如果说1918年鲁登道夫和兴登堡还能在别国能够把战争的破坏加在德国领土上之前投降,那么现在不行了。1918年的德国有一个政治权力和一个军事部门,通过德皇的逊位政治家们可以及时向敌人投降,现在没有政治权力、没有军事部门,一切全集中在希特勒一个人身上,从政治上说他如何能投降,并把头伸进绞索架?Heinrich带着愤恨离开了会议室,他让凯特尔的副官转达他说事态紧急自己必须马上返回部队。
第七章
周围漆黑一团,Margaret瞪着眼睛在床上辗转反侧,她的眼前还在回闪着白天那悲惨的一幕:银星母亲会的创始人之一邵肯夫人失了最后一个儿子。那孩子只有19岁,在两个哥哥死去之后还没等到回家的调令就在大西洋壁垒的碉堡里被打死了。他的母亲是在帮助阵亡者母亲筹款活动上接到通知的,这位伟大的女性冷静的操持完整个活动,面对曲终人散的会场,一个人颓然的坐在角落流泪。Margaret紧握她的手竟找不到一个字来安慰她,她哭着说:“我也是有儿子的啊,为什么这个国家的儿子必须英勇的战斗,微笑着死去?为什么戈培尔问要不要一场全面战争的时候我们要说好?”Margaret无言以对,她也想问这个国家究竟怎么了!为什么还不结束这丑恶的一切?
总的来说Roon一家的运气一直不错,然而这种好运气还能持续多久?Heinrich不知道在哪里?Ecthelion呢?还有Duilin,将近一年的痛苦折磨,夏天来临的时候他竟然奇迹般的迅速好了起来,只不过一个多月的时间,尽管还是跛得厉害但他已经完全不再依靠拐杖行走了。明天就是Duilin去复诊的日子,医生的诊断将决定着她的儿子要不要回到俄国炼狱中去。一想到这个Margaret的胃都拧在了一起。 外边峡谷里,回声振荡的山坡上传来彼此呼应的驴叫声,一只搞错了时辰的雄鸡不到黎明就报晓了,狗在叫,雨水哗哗地落到屋瓦上好长时间,过了一会儿,雨停了,窗外泛出红光,可她还睁着眼睛。
“嗨,妈妈!”
“亲爱的,小心点。”
Margaret走出房门已经九点多了,Duilin正扶着扶手慢慢走下楼去,“海蒂,病历卡拿了吗?”
“哎呀,忘记了!”
Margaret说:“你去拿吧。”海蒂匆匆忙忙去了,Margaret在身后护着儿子,她突然脑海里冒出一个可怕的念头:只要轻轻一推Duilin就摔下去了,他脆弱的腿骨会再骨折,然后回到医院,一切从头开始,他就能好好待在妈妈的怀抱里。如同被魔鬼控制了一般,她颤巍巍的将手放到Duilin背上,手臂稍微用力,但她紧紧抓住了儿子的衣服。
“妈,不要抓着我,我可以走。”
“哦哦,好,你慢点。”Margaret勉强挤出一个很难看的笑脸:“Duilin,到医生那里……你……别……”
Duilin侧过身子吻她,脸上的笑容绽开了,“老妈妈。”他说,“别担心我。”
小两口出门了,只留下Margaret在家坐立不安。她走来走去,不断的祈祷,内心的煎熬快把她逼疯了。为了使自己冷静下来,她往唱机上放了一张唱片,序曲的头几个音符像是掠过竖琴琴弦的清风一样掠过她的神经,引起了不寒而栗的震颤。由于处在极度紧张状态她震颤得更厉害,她试图全神贯注地倾听音乐,但听了几个小节以后,Duilin的未来又闪现在她心头,她一下子倒在花园水池边的躺椅上,那一池粼粼碧波里Margaret似乎看到了一幅幅悲惨和可怖的战场图景,就好像从占卜的水晶球里所见。
临近中午,庄园的大门开启,Duilin回来了。Margaret跳起来问:“怎么样?是个什么判决?”她的手指绞在一起,关节发青。
“妈妈!医生说Duilin是B级肢体残疾,不适合前线工作!!!”海蒂高兴得声音都变了。
Margaret飞扑上去使劲拥抱了儿媳妇,“上帝保佑你,我的孩子,天啊,天啊,真是太好了。”Duilin生命里最重要的两个女人尖叫着又跳又笑,倒是他自己挺沮丧的。“得了吧,我瘸了,B级残疾,到底又什么可高兴的。”
“哈,只要你好好待在家里好吃好喝少不了你的。”Margaret喜气洋洋的想要吻他,却被他躲开了。
不管Duilin本人愿不愿意,命运女神又给了他一枚金币,六月底陆军人事局发来了一道命令,让他去总参谋部担任参谋。Duilin高兴坏了,前往总参谋部任职可以说是一名中下级军官所能得到的最高荣誉,你只能被选中,不能提出申请。Duilin推测自己被选中的原因之一是他在1939届全德国四所军校的4000名毕业生中考了第19名。现在据说他的号码变成7了,也就是说排在他前面那些人中绝大部分不是阵亡就是负伤,事实上他们很有可能都已经死了。
7月1日,Duilin Von Roon来到拉斯登堡,他带着兴奋和紧张的情绪进入了隐匿于密林深处的德国中枢。只花了三周的时间Duilin就完全适应了在最高参谋本部的工作。他担任凯特尔手下情报科的助理参谋,负责将各个集团军群的报告汇总成一份交给凯特尔,凯特尔的副官韦斯特法尔上校是他的主管。他们在隧道深处的一个房间里工作,就Duilin的切身感受来说就像待在水泥棺材里,参谋军官共用的这个房间又闷又热,一丝阳光都透不进来,空气流通只能依靠没日没夜响个不停的排风扇来实现,Duilin光听那种单调而又刺耳的声音都觉得头疼。他的工作通常是在夜间进行,因为每天结束时,各个营会把自己的作战报告呈交团部,团部再转交师部,师部再把报告发给军部,然后是集团军,最后才由集团军群转发给大本营,其中的每一个环节,报告的归并和总结以及传递都需要时间。所以大本营的参谋们必须连夜将战报整理出来以便凯特尔能在第二天作战会议上向希特勒汇报。
这些战报上的消息是如此的骇人听闻:俄国人从东方向德军发起了十分猛烈的攻击,游击队在白俄罗斯全境活跃起来,炸毁桥梁使德国的运兵火车出轨翻倒。侦察刺探活动直捣入中央和北方的集团军群,从波罗的海直到普里皮亚特沼地,在有些地方一尊靠紧一尊总共约有十万尊大炮组成的隆隆火网使四百五十公里长的战线变成了地狱,随后步兵师、坦克师和机械化师在黑压压的尽是苏联飞机的天空下面大举进犯,德国空军没有战斗机升空去截击它们。俄国人正以一百二十万人、五千辆坦克和六千架飞机在攻打他们,这就是罗斯福老虎钳的另一面钳牙,它穷凶极恶地捣向西方去和霸王行动向东的推进会合。
从解救列宁格勒的那次血流成河的冬季战役中,从春天由乌克兰和克里米亚拼命击溃曼斯坦因部队的那次战斗中,Duilin看到了他们惊人的恢复能力以及斯大林继续浪费生命的残忍决心,但是这次在白俄罗斯却出现了新的情况:德国人自己最精湛的战术概念被巧妙地运用了来反击他们,为了使那个映象完整无缺,阿道夫 希特勒重复了一九四一年斯大林颁发的那道愚蠢的命令:“据守原地!不准撤退!不准机动转移!死守下去!”结果也从相反的方向遭到了毁灭性的大败。
俄国人在不到两周的时间内推进了大约两百公里,势如破竹的钳形攻势迫近了明斯克,包围了十万德国士兵,中央集团军的残余部队越过明斯克向西溃退,它的兵团遭到苏联装甲部队前锋的冲杀和蚕食。到七月中旬,中央集团军实际上已经不复存在了,一小队一小队意气沮丧、衣衫褴褛的德国战俘又在红场上游街示众,红军重新夺取了白俄罗斯,长驱直入波兰和立陶宛。它正威胁着东普鲁士的边境,北方集团军群面临着被红军向沿海地区挺进而切断退路的危险。这场战役无可挽救地突破了东线,使芬兰退出这场战争,并使巴尔干各国的政客们背信弃义,导致了德军在罗马尼亚遭到了更大的惨败。最终它拉响了七月二十日那枚炸弹的导火线。
那天中午Duilin作为当值参谋伺候着凯特尔去参加例行的战况汇报会议,他提着公事包站在大会议室的角落里,准备随时为总长递上需要的资料。这天真是一个好日子,由于地堡在加固开会地点改在外面的临时木屋,灿烂的阳光和清新空气使焦虑的气氛得到了一丝舒缓。
会议的气氛是一如既往的令人厌烦,豪辛格正在阴郁地喃喃谈着东线的情况,希特勒俯身对着桌上的地图戴起厚眼镜凝视着。凯特尔有点心不在焉,他抬着头找着什么,Duilin发现和他们一起进来的施陶芬伯格上校不见了,距离轮到他汇报的时间越来越近,凯特尔给Duilin使了个眼色。Duilin会意,打算出去找施陶芬伯格。
这时只听见一声破裂的轰响,房间里满是黄烟。Duilin发觉自己十分痛苦地躺在地板上喉咙里不自觉地发出呻吟声。房间里火焰劈啪作响,有一大股燃烧的气味,他以为这里遭到飞机的轰炸,第一念头就是要逃脱性命不要给活活烧死。虽然再次受伤的左腿在剧烈疼痛,他还是挣扎着往外跑,在浓烟和幽暗中几个摔倒的人体直绊他的腿,四周的呻吟和尖声号叫是可怕的,Duilin拼命逃到了外边,希特勒也倚靠着一个人的胳膊从浓烟中跑了出来,他脸上有血,头发被灰泥胶凝着直竖起来,从划破的黑裤子外面可以看到他的光腿,那两条纺锤形的白腿那两只圆滚滚的膝盖,一时使他看来像一个可怜的普通人不像那个凶狠残忍的军事统帅……
几个小时后,在狼穴的医务室里挤满了在爆炸中受伤的人,医护人员开始清理并治疗Duilin的烧伤以及后背上被相对较小的石块砸出的伤口,然后他们发现他的左腿小腿处被一块炸弹碎片击中了。伤口很深几乎深入至骨头,但这次很幸运,只是皮肉伤,医生缝合伤口以后表示很快就能复原。尽管伤口已经处理完毕,受惊的希特勒还是不允许任何人离开,于是Duilin有幸目睹了一出荒诞戏:
在距离他不到三米的地方,医生正在治疗希特勒被震破的鼓膜,就算在这种时候他还是疯了一样的嘶吼:“把戈林找来!他是个极端冷静的人”他说"极端冷静,在这个时刻你需要一个极端冷静的人,他有钢铁般的意志,我和他度过数不清的困难时刻,极端冷静这位先生,极端冷静……”戈林匆匆赶来,但他只是唯唯诺诺不管希特勒说什么他都同意,满口粗俗的语言和下流的取笑,所谓的极端冷静原来如此。
紧接着卡尔 邓尼茨一冲进门就开始破口大骂陆军无耻的背叛,戈林立即表示赞同,两人你一言我一语骂得正起劲,没想到邓尼茨调转枪口开始责骂戈林像猪一样的指挥让军队失去了制空权,1940年为了他的臭面子在敦克尔克放虎归山,现在腹背受敌完全是因为他的无能造成的。戈林的肥脸涨得紫红,有气无力的辩解了几句马上把矛头转向里宾特洛甫,指责他把外交搞得一团糟,他越骂越激动,挥舞着帝国元帅的权杖大喊道:“我要打爆你这个无耻下流的卖香槟小贩的狗头!”里宾特洛甫毫不示弱的大嚷大叫:“我是外交部长!!!即便你是帝国元帅也不能随便侮辱我!!!我的名字是里宾特洛甫……”
虽然伤口疼得要命,Duilin还是伸长脖子欣赏着眼前这场闹剧,甚至在心底在期盼着他们最好能大打出手。这些大人物们将自己的卑劣嘴脸一览无遗的展现出来,为什么德国人民会效忠于这些人仍然历史之谜,希特勒和他的那些国家社会主义同伙从一开始就是一群一眼可以看穿的非常危险的暴徒,但是广大的德国人却崇拜和信仰这批恶魔,直到无情的失败让他们如梦方醒。
第八章
7月20日的那枚炸弹的余波几乎立即就蔓延到了贝希特斯加登。旁晚时分一大群全副武装的盖世太保闯进Egalmoth家里。
“怎么回事?”Egalmoth有些惊讶。
领头的那个人还算客气的向他行了个举手礼,说道:“将军阁下,您必须到总部去一趟。”
“可以,等我换一下衣服。”
“事态紧急,请您马上跟我们走。”
Egalmoth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这一去或许就有去无回,他的脑海里飞速的冒出了许多念头,一种炙热的冲动驱使着他想夺过对方的配枪做最后的抵抗。但为了妻子和女儿他生生的忍住了。他转过身紧紧抱住Lucia,“什么都别做,好好生活,我爱你们。”
Lucy含着眼泪用力点头,“你不要担心我们,我爱你,Egal,我爱你。”
Anneri抬着头,好奇的打量着这些陌生人,他们是谁?妈妈为什么哭了?她拽了拽爸爸的裤腿,被爸爸一下子抱了起来。Egalmoth紧贴着女儿的小脸,努力保持微笑的样子,“Anne,要做个听话的好孩子,好不好?”
Anneri疑惑的望着爸爸,说:“好。”
“不要忘记我的样子。”
“好……”
Egalmoth亲吻了女儿,心一横把孩子塞给妻子,转身就走。在身后Anneri说:“爸爸再见。”Egalmoth的眼睛一下子不争气的红了,他很想再回头看她们一眼,但他没有,他不能给她们最后的印象是怯懦的。
贝希特斯加登当地的盖世太保头子,低微的党卫军少校霍夫曼, 在Egalmoth的记忆里他是个巨人,但现在当他站起来严肃地从办公桌那边伸出手来的时候个子显得并不那么高大,可能这是因为办公桌和房间都很大,而且他身后那幅希特勒的照片比真人要大上许多倍。其他几面墙上的图片是老德皇时代一些将军肖像画的黑白复制品,其中一副是Egalmoth的曾祖父Arbrecht Von Roon伯爵。满是灰尘的长长的红窗帘把巴伐利亚盛夏的月光挡在外边,在一盏高悬的花体装饰的黄铜枝形吊灯里几只没有灯罩的灯泡发出眩目的光亮。霍夫曼面前摊开摆放着贴有Egalmoth照片的卷宗,他在咂着玻璃杯里的茶水,一边拿眼镜瞥上面的文字,茶水滴在Egalmoth的照片上。
Egalmoth被晾在一边,他清楚这是盖世太保的惯用手法,让你紧张猜忌,然后露出破绽,好使他们能往你身上安罪名。于是他一言不发,安静的等着对方出招。
“今天中午,元首遇刺了!”
这句话真是让Egalmoth大吃一惊,他的心里迅速评估这件事可能带来的影响,接下来的每一个字他都必须万分小心。
“但这一卑劣的行径被挫败了,元首安然无恙!”霍夫曼脸上露出了讨人厌的微笑,“在这样的非常时期我有责任调查每一名有嫌疑的军官。”
Egalmoth冷淡的回答:“过去四个月我的一言一行都在你的掌握之中。”
“确实是这样,但相应的流程还是必须走一遍。”
“那么说,你是准备对我动刑?”
“您误会了,将军阁下,只是例行的问话。”
Egalmoth平静的说:“请问!”
“你认不认识施陶芬伯格?”
“预备役参谋总长?我见过他,在阿拉曼我和他开过一次陆空协调会。”
“然后呢?”
“然后我就回俄国了。”
霍夫曼拿出一只玳瑁嘴的烟斗,一支一支的抽烟,他拼命的盘问Egalmoth是否和密谋者有所关联,听到Egalmoth说自己几乎是被踢出陆军时,他扬起眉毛露出苦笑。他说:“即便这些话是真的,你的普鲁士贵族出身以及骑兵团候补军士的身份也不能完全和那些卑劣的密谋者划清关系。”在一个又一个的问题中间长长的沉默期间,文书用笔在纸上潦草的记着。然后他们把这份记录扔在一个装满文件的铁丝框里。
“你先留在这里。”
Egalmoth就这样被投进监狱,他被关在一个转不开身的单间,老鼠在天花板上乱窜,蟑螂在阴暗处剥着墙皮。他坐在只能蜷缩着身子侧睡的小床上思考当前的处境。他自己并不畏死,只是纳粹当局株连九族的作风让他感到恐惧。照道理说Egalmoth应该是安全的,他一直是一名空军的前线军官,和陆军总参谋部毫无关联,而且四个多月的时间他一直被软禁在家,也根本没有机会参与其中。但如果是戈林授意就不好说了,这是除掉他的最好机会,只要随便在谁的口供里加上他的名字一切都水到渠成。
Egalmoth,这条案板上的咸鱼出人意料的并没有再受到审讯,他像被遗忘了一样被滞留在污秽不堪的牢房里胡思乱想,渐渐的,他竟然生出一种莫名其妙的快乐感,这是一种新鲜的虽然是使人惶恐的感觉,好比一个摔到飞机外面的人发现自己在下坠时竟能欣赏(不管多么短暂地)四周的景色和冷冽的微风一样,这十年的光阴真像一场骇人的恶梦,尽管令人心惊胆战却又使人欣喜若狂。
五天之后,牢门打开了。霍夫曼像狗一样奔了进来,他说话的腔调仍然是公事公办的样子,口气里有些揶揄的味道:“经过调查证明你暂时是清白的,你可以走了。”Egalmoth起身就走,多日不见天日让他有点腿软,走到门口Lucia便三步并作两步迎上前来,紧紧挽住他的手臂。她微微笑着,不大说什么,夫妻俩就这么臂挽着臂地沿着贝希特斯加登陡峭、狭窄的小小街道向家的方向踱去,成群的衣衫褴褛的孩子在有几百年历史的破烂房子里跑出跑进,相当于公用电话亭那么大小的店铺敞着门,出售鱼、面包和肉块。七月的骄阳火辣辣地照着,Egalmoth却觉得彻骨的寒冷。
Egalmoth回到家中,发现家里面那些人又都换了一波了,新来的保姆把孩子的小床放在大树的阴凉下摇晃着哄她睡午觉。他走过去,在小床旁跪下来,深情的凝视着自己的孩子,Anneri小脸睡得红扑扑的。他目不转睛的望着,Anneri毫无征兆的醒来了,“Papa。”她奶声奶气的喊道。
“嗨,我的小猪猪。”
“Papa。”Anneri朝他伸出小手,他一把抓住了。
“宝宝,再睡一会,好好睡觉才能长高哦。”他在笑,却没有多少快乐的意思。Lucia从后面搂住他的脖子,紧紧的搂着。“亲爱的,进去休息一会吧。”
Egalmoth乖乖的由Lucia牵进去,他去洗了个澡,Lucia给他做了一顿老家风味的蔬菜杂烩。饭桌上谁也无心说话,Lucia静静的在一旁喝咖啡,说是咖啡,也只不过是劣质苦涩的替代品,市面上已经没有牛奶供应了,夫妻两人把Egalmoth将军食物配给中的奶粉和白糖全部留给了女儿。收音机里哇啦哇啦的播放着纳粹领导人们的叫嚷,他们用恶毒的语言攻击国防军的军官,肆意散布着他们对来自贵族阶层军官抱有的那种近乎病态的刻骨仇恨。听了他们在广播中说“……一群近亲交配出来的贵族血统的白痴……”后Lucia想要关掉收音机。
“不用!”Egalmoth说了进屋以来的第一句话。他必须了解最新的讯息,即便绝大多数都是谎言。
半夜里他们听见临街的房间那边传来汽车发动机声,敲门声,惊慌的说话声。Egalmoth便跳下床过去察看,他从窗帘缝中窥探,只见两辆警车周围站着驯服的人群,差不多像是一次车祸的旁观者一般,所不同的只是他们安安静静地登上警车。只有一个小地方显得古怪:有些人的外套下面露出睡衣的褶边、睡裤的裤腿,甚至还有赤脚的。
“这几天都这样,被放回来的只有你一个。”Lucia干巴巴的说。
“睡觉吧,管他呢。”
现在的德国一片混乱,谣言满天飞,一些名字在私下传播,一时间人人自危,炸弹爆炸事件促成了第二次国会纵火案,它给了希特勒所需要的一个借口把活着的反对派人士全部斩尽杀绝。这次至少死了五千人,他们之中大多数全是清白无罪的,总参谋部的人员和独立的、优秀的知识分子、政治家、劳工领袖、传教士、教授和残存的古老德国贵族几乎剪除殆尽。
Egalmoth对这次暗杀行动颇不以为然,冯施陶芬伯格伯爵通过了森严的门禁和狼穴的保安检查,把那只装满炸药的公事皮包放到桌下,这当然是勇敢机智的,可是有什么用呢?他已经是一个肢体残缺的废人,在北非瞎了一只眼,断了一只右手,左手还缺了两个手指——这是众所周知的,他为什么不全部牺牲掉呢?诚然他是这次阴谋的主谋,但是整个行动的目的就是要杀死希特勒,惟一十拿九稳的办法就是走到他前面,手里拿着伪装起来的炸弹使它一下爆炸,看来伯爵的模糊的基督教理想主义并不包括殉难在内。造化弄人,他最终也只多活了几小时。因为同天晚上,他就在柏林被逮捕并处决了。
接下来的八月间在西方某些轻率的记者看来德国的毁灭似乎指日可待,这把东西两面合拢来的老虎钳的钳牙已经迫近维斯杜拉河和马斯河,在南线英美两国军队顺着罗纳河流域几乎长驱直入,而在靴形的意大利,他们也远远深入到罗马以北。俄国人浩浩荡荡地大举越过反复无常的巴尔干各国境内的开阔地,南翼已经抵达了多瑙河。在所有进行战争的前线,德国的大批部队几乎不是在撤退就是被包围。
Egalmoth暗地里的看法是七月二十日事件也许反而使战争延长了。此时德国正处在灾难的边沿,他猜想这也许会迫使纳粹党人自行摆脱希特勒从而有秩序地投降。但与此相反,刺杀使德国感到震动,于是全国又团结到了元首的周围,阴谋分子受到人们的咒骂,希特勒再一次变得趾高气扬。
紫色的闪电划破黑色的天空,在山峰背后忽长忽短地交叉闪现,贝希特斯加登八月就象惯常那样,在令人窒息的闷热和雷雨不断中即将过去。一阵冷空气从打开的窗户里冲进气闷潮湿的起居室,把粗大的雨点洒到墙上,街上开始下起密集的骤雨。广播正吹嘘着第八航空军一个所谓的“獾”行动,Egalmoth放下了铅笔,“全完了。”他说。
“怎么啦?”Lucia正在裁剪的布料,她准备给孩子做条小裙子。
Egalmoth摇摇头说:“没什么。”他把画了一半的画扔在一边,懊恼的一屁股坐到桌子旁边,看着Anneri胡乱扯着块白布玩。
“爸爸,这是小兔子!”
“唔,真好看。”Egalmoth心不在焉的回答。
“爸爸,你不和我玩!!!”小丫头不满他的敷衍态度哼哼唧唧的撒娇。
他伸开手臂想要抱Anneri,她尖叫一声把他的手推开了。这孩子一到热天从头到脚一点都不让人碰, Egalmoth只好呆望着她。
“你想回部队?”Lucia问。
“不是……哎……”他深深的叹了口气,“过去我想尽办法保存实力,被他们一仗就打光了。”
“不是说战果惊人吗?”
“或许有战果但伤亡是巨大的,他们根本没考虑到天空飞满飞机的后果。如果是我绝对不会批准这个计划。”
“别想那么多了,你的战争结束了。”
Egalmoth忧郁的笑了一下说:“但愿如此。”
这时从Egalmoth家起居室几扇落地长窗望出去,黑白分明的大教堂在雨后的夕阳斜照里高踞在贝希特斯加登古老的城墙和高耸的朱红屋顶之上,构成一幅美景。一部汽车从远处的山道盘旋而上,在篱笆外戛然而止。
屋里的气氛顿时紧张起来了,Lucia紧紧抓住Egalmoth的手,“谁来了?”
“没事,你带Anne先回房。”
穿着党卫军黑色制服的霍夫曼挺着啤酒肚从车上蹦下来,卫兵恭恭敬敬打开门,他一路小跑跑进屋子,在起居室门口一边鞠躬,一边摘下帽子,双脚后跟并拢。
“将军阁下!”他一本正经的提高嗓门,笑得很尴尬,眼睛半闭着,几乎像是道歉:“最高统帅部来了电报,请您过目。”
Egalmoth接过来简单看了看,将纸折了起来,“我知道了!“他说。
“那么这些卫兵我就带走了,空军方面的工作人员明天就将到位,今晚就委屈您一下。”
Egalmoth冷淡的点点头。
“怎么回事?”等他们走了Lucia匆忙跑出来。
“我官复原职了。”
Lucia只觉得五雷轰顶,她颤声问道:“你得什么时候回去?”
“明天。”
“我……我给你收拾东西去……”
Egalmoth一把拉住了她的手臂,“没什么可收拾的,陪我坐一下。”
Lucia顺势坐在他的腿上,她刚刚洗过头发,头发虽然用毛巾使劲擦过了,仍旧是湿的,并且全都翻上去挽在头顶上。Egalmoth解开发夹,瀑布般的浓密金发披散下来,散发着迷人的香气。他们四目相对,Egalmoth想起少年时初遇Lucia的样子,清澈见底的河边女孩子们正在嬉戏,她朝他露出妩媚的笑容,她轻盈的挥手让他陶醉。她任由他抱着,心事重重的抚弄着他的头发,过了一会Egalmoth情绪好些了,他放开她,想要说点什么,Lucia用双唇阻止了他。他们相互亲吻,耳鬓厮磨相亲相爱了好一阵子。Egalmoth在她耳边轻声说:“亲爱的,我一生中最幸福的时光就是在这里度过的,能娶到你,还有了小Anne,我此生无憾了。”
“嘘,不要乱讲话!我们的日子还长呢!”